就先把他杀了。
张亮基点点头,说:"我并不是怜恤他们。身为一城之主,临阵脱逃,理应斩首,以肃国法军纪。我是在想,将士们如何这般不中用,任长毛横冲直撞。现在长毛并未撤离湖南,保不定他们哪天又回过头来打长沙。湖南境内的兵祸何日是了啊!""长沙的戒备不能松。"潘铎和张亮基有同感。
左宗棠没有做声。对岳州失守、守城文武出逃一事,他认为不屑一提。在他的心目中,那些人不过是一班酒囊饭袋而已,本来就不够资格担此重任。是谁把这批废物提拔上来,安置在这个重要的位子上呢?还不是朝廷的决定!现在出事了,杀他们来出气,有什么用呢?第一个该谴责的,是中枢那些决策者们。无用之辈占据要津,自己满腹经纶,连个进士都没取中。他越想越气,干脆紧闭双唇,不发表意见。
又喝下两口参汤,张亮基的精神全恢复了。他想,正好趁着大家都在这里,谈谈省里办团练和请曾国藩出山的事,便把一份禀报递给潘铎,说:"今天浏阳县来了一份禀报。最近,县里又闹出一桩大案。征义堂堂长周国虞杀了狮山书院廪生王应苹,封存粮仓,强迫有钱人打造武器,准备造反。长毛已闹得天翻地覆了,再加上这些土寇又吵得各地不得安宁,我们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应付。前向,我跟诸位商量过团练的事,大家也认为全省都可以仿照湘乡、新宁等县的样子,把团练办起来。一则可以抵御发逆的入侵,二则可以镇压当地土寇,三则还可以清除奸细,整肃民风。这次岳州失守,关键原因是奸细在内部作乱,地方失察。倘若没有晏仲武做内应,岳州城绝不可能陷落。""晏仲武的事,早一个月前就有人告发过,我也札饬廉昌严加查访。谁知廉昌禀报说,晏仲武办理水营卖力,一贯襄助官府,忠诚可靠,请求平息诽谤,奖励晏某,勿寒忠良之心。真真糊涂昏庸,忠奸不辨!"潘铎气愤地说。
张亮基说:"各县办团练,全省要有一个人来总管。前向我们议定请曾涤生侍郎来主持。早几天,他回信说要在家终制,不能出山。不知那是客气,还是真的不愿出?"潘铎说:"曾涤生要在家终制,也是实情。人同此心,不可强求,那就再请别人吧!""你看请谁呢?"左宗棠望着潘铎问。
"如果没有更合适的人,还是请罗泽南到长沙来吧!""罗泽南威望浅了,不合适。"张亮基不同意。
江忠源说:"此事非涤生不可,别人谁都办不好。""也不是说除涤生外就没有第二人了。不过,目前从资历、地位和才具几个方面来看,还只有曾涤生比较合适。"左宗棠一边浏览浏阳县的禀报,一边说,"关键是要弄清涤生不愿出山的原因。依我看,潘大人刚才说的,尚不是主要原因,那只是推辞的理由。""你看真正的原因在哪里?"张亮基问。
"我看真正的原因,是涤生对自己办好团练一事没有信心。这也难怪,他虽然兼过兵部左堂之职,其实并没有亲历过兵事。涤生为人,素来胆小谨慎,现在要他办团练,和兵勇刀枪打交道,他不免有些胆怯,要找个人给他打打气才行。""季高说得对!要能找到一个涤生平素最相信的,又会说话的人去说动他,他是会出山的。我了解他。他虽胆小谨慎,但也不是那种只图平平安安,怕冒风险的人。"江忠源说。
"能够把涤生说动当然好,谁去当说客呢?"潘铎问。
"我倒想起一个人。"左宗棠故意放慢语调。
"谁?"张亮基迫不及待地问。
"他是我的同乡,目前正丁忧在家,隐居东山梓木洞……""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我的同年郭筠仙。"江忠源打断左宗棠的话。
"对!就是郭嵩焘。涤生与他的交往,又胜过与我和岷樵的交往。他去劝说,比我们几个都合适。"江忠源点头说:"涤生朋友遍天下,最知己者莫过于二仙--筠仙和霞仙,筠仙去一定可以说动。"左宗棠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郭筠仙这人事业心极重,他想匡时济世,但又无领袖群伦之才,只能因人成事。他正要依靠曾国藩做一番事业,所以他会全力相劝。"江忠源笑道:"还是季高知人论世,高出一筹,涤生和筠仙的心坎,都让你摸到了。""上次请朝廷诏命曾涤生办团练的奏折,朱批大概也快发下来了。先让郭筠仙去劝说,再加皇上的命令,不容他曾涤生不出山。"张亮基凄然一笑。
潘铎请张亮基好好休息一晚,便和江忠源、左宗棠一起退出卧室。当夜,左宗棠修书一封,又顺便也给周夫人写了封家信。第二天一早,便派一匹快骑送往东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