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巧姐姐提起这段趣事手到擒来,仿佛提到“先皇”二字,如提到邻家顽童一般。
我认真的说:“妹妹自幼习画,只是去年里忽然迷上了西洋炭笔画。见姐姐适才那容貌再光影下真是如画般的美,很想为姐姐画幅小像。”
她起初还当我在拿她打趣,如何也不肯,但见我笑了坚持,也不便推脱。
闲来无事,不过是打发时光。我如今对她百般感激,又亲如姐妹,便按她坐在窗前莫动,自己随手拾起一张雪浪笺,只从我梳妆台前捏出画眉的青黛翠螺,嘱咐她坐好莫动,自己信手描画起来。三两笔,勾勒出那张容长的鸭蛋脸,眉眼发髻,寥寥数笔,活脱脱的美人儿跃然纸上。她都颇是吃惊,“啊!”的一声轻噫,惊喜,她拿起小像仔细品玩。
“妹妹当之不愧是江南第一才女,早听传说,妹妹人美画美诗美文美,江南大家千金各个羡煞的。不曾想,妹妹笔下的人儿竟然都是美的,只是姐姐哪里有如此的俊美?妹妹这画可是不知比真人强胜多少倍。”
她嘴里虽是谦逊,脸上却洋溢着欣喜的笑,女人哪里有人不喜欢人夸自己美貌的?只是西洋的炭笔画多是写实,所以更贴近她的容貌,也是工笔仕女图所不能及的。我也自觉今儿这信笔涂鸦的小像颇令我满意,尤其眉眼儿间画得生动传神。
她果然是十分喜爱的,将那小像拿在手中仔细的端详着,爱不释手。
我与她正说笑品玩着,忽听外面丫鬟凌霄来传话,说老爷在夏宜堂备下家宴,请各位太太去消暑纳凉,品尝宫里八百里快骑送来的凉果。
慧巧同我想携了同去夏宜堂,姐妹们齐聚。
六姨太见我撇撇嘴不语,三姨太却取笑说:“果然是一对儿姐妹花了,花开兰蕙,不分彼此了。”
话音才落,慧巧向前行,袖笼中掉出一卷儿东西,自己竟然浑然不觉。
“呀,什么好东西掉了?莫不是老爷赏的银票儿?”三姨太俯身就拾起,取笑道。竟然是我为慧巧画的那小像。
“呦,快看看,这不是咱们五妹妹吗?啧啧,这画儿,哪里的画师画的,这小像,如五妹妹走进这雪浪笺里了。真真是活人欲从纸中跳出来了。”三姨太好奇的抖着那小像,同众人传看。
慧巧那双含笑如月牙的笑眼望着我会心的一笑,慧黠道:“是宫中如意馆新来的西洋美人画师,这笔丹青,可是出神入化了。”
“这,老爷要花了多少银子,才为五妹妹求来这幅画儿?”三姨太酸酸地问,六姨太都忍不住起身来看。我责怪地望一眼慧巧,不知她如何如此的戏言,拿我取笑了。
背后传来一阵咳嗽声。我只觉得冷汗立时涔涔而下,心里一阵不妙。五姨太似是也发现了不对,连忙转头朝身后一个万福,“老爷万福。”
众人都来见礼。
他不答,饶有兴致地近前,一把接过六姨太手中的慧巧小像,眼前一亮,却还平淡道,“如何这般的闲情逸致?”
这话不知是问我还是慧巧,慧巧笑望我一眼忙答:“漪澜妹妹身怀秘技,我这也是近水楼台,谁让她叫我一声姐姐的?怕是日后被人得知了她这秘技,排队求画的络绎不绝,就轮不上慧巧了。”
“你画的?”他转向我,双目如炬。
“漪澜信笔涂鸦,雕虫小技,让老爷见笑了。”我低了眼儿也不敢看他。
一阵唏嘘惊叹声,仿佛众人都难以置信。
他的目光静静打量我,许久才说一句:“哦?既然八姨太身怀此技,不如当场为下官画一副小像。”
我惊得猛然抬头去看他,正遭遇他那如剑般寒气逼人的眸光,他吩咐身后说:“去请笔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