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些给忘了,迟些日子还要到首辅府去呢!”沈昕颜猛地记起首辅府的白事,一起身,只听‘哎呦’一声,瞬间便见魏隽航抱着下巴痛得眼泪都快要飙出来了。
“对不住对不住,都怪我一惊一乍的。”
“咝……不、不要紧。”夫人给的,便是再痛也不能说啊!
这般用力地撞上去又哪会不痛。沈昕颜自然不信他的鬼话,正想吩咐春柳取药来,魏隽航一把拉住她:“多大点儿事,还要上药?让盈儿那丫头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取笑呢!”
沈昕颜仔细看看被撞到的地方,除了有些红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又听他这般说,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
“这周老夫人去得倒也是时候,陛下还想着要不要一直便让周首辅这般病着呢,如今不用想了,守制三年,三年之后是什么光景,那就不是他周首辅所能预料的了。”痛意缓解后,难得夫妻二人这般静静地坐着说说话,魏隽航一边把弄着夫人的衣带,一边闲闲地道。
沈昕颜对朝堂之事无甚兴趣,闻言也只是‘嗯’了一声便再无话。
随即,她便想到了一件事。
周首辅要守制三年,那身为周家子孙的周懋一房岂不是也要回京了?
这辈子改变的事太多,她已经无法再沿着上辈子的记忆去猜度日后之事了。
虽然想到或许又要对上那一家人,不过心里已经不会再有那种如临大敌之感,哪怕还是心里还是恨的,但是至少不会如上一回时那般激动。
这辈子已经改变了那么多,她也应该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不应该再被那家人左右情绪。
想明白这点,她重又低下头去,认真地叠着女儿的小衣裳。
隔得几日,朝堂上便传出消息,元佑帝坚持谨守先帝遗命,不肯赐死诚王。他刚放了话,另一封万民书又被八百里加急送了上来,不只是岳平县,甚至连周边的县城百姓也上了万民请愿书,请求陛下赐死诚王以告慰无辜亡灵。
元佑帝仍是不允,只道人无信则不立,先帝遗命不能违。
再接着,大理寺那边又查出诚王当年带兵征战时,曾以百姓人头充数冒领军功。顿时,朝堂一片哗然,民怨滔天,万民书一封又一封地呈到御案上。
可元佑帝仍是坚持‘先帝遗命不能违’,为此,就着是‘守遗命’还是‘平民怨’,朝野上下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沈昕颜纵然无暇理会外间事,也从丫头婆子口中得知,如今整个京城到处都在开辩论会,你来我往,口诛笔伐各不相让。
她有些不解,但好像又有些明白。
“如今各处酒楼、饭馆,凡是能聚人的地方都在辩论,个个都争得面红耳赤,只恨不得将对方说趴下来。没想到平日瞧着文质彬彬的书生公子,吵起架来与街头的大嫂大婶们也没什么两样,瞧着可有意思了!”夏荷眉飞色舞地说着她今日所见。
“竟将满腹经纶的读书人比作骂街的妇人,你这丫头,小心犯了众怒!”沈昕颜没好气地道。
夏荷吐吐舌头,哧溜一直便跑掉了。
魏隽航不以为然地道:“这比喻倒也没错,这读书人吵起架来,不定比骂街的妇人还要厉害呢!”
也亏得皇帝表兄能想得出这样的招数,只怕辩到最后,便是“皇帝挥泪斩皇叔”了。
果然,隔得小半个月,元佑帝在朝臣及众位当代大儒的再三请求下,痛哭着下旨赐死了诚王,当年参与造就赵全忠冤案的一众官员无人幸免,不是斩首便是流放,严重的还被抄家。
元佑帝深感自己违背了先帝遗命,随后下了罪己诏,更欲起驾前往皇陵向先帝告罪。一众朝臣跪了满殿,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元佑帝一再坚持,最终在朝臣的三番四次的劝阻之下改为斋戒三月。
轰轰烈烈的岳平山惨案及赵知府冤案到此正式落下了帷幕!
而当今天子宁愿自己受违背先帝遗命之罪,亦要为民申怨的一连串举动得了百姓爱戴,百官敬服,清流学子夸赞。
一时间,声望达到空前地步。
对此,魏隽航不得不对金銮殿上的那位写个服字!
而挂起了白布的周府,也迎来了一批又一批上门吊唁的宾客。
沈昕颜自然亦在其中。
周老夫人病逝,周首辅守制三年,便相当于提前退出了朝堂,曾经盛极一时的首辅府,在满室白布的映衬下,不禁生出几分凄凉来。
周首辅未至知天命之年,正是应该在朝堂上大放光芒的时候,如今除非天子夺情起复,否则便要等三年之后才有重回朝堂的可能。
可是哪怕到时重回朝堂,他还能官至首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