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男人在酒席上,是很容易热络起来的,年长的几个不必说,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什么话一清二楚,年纪最小的长安伯,也是口中能跑马的。
方良年近不惑,面容瞧着却似是而立,明朗不凡,文气斐然,只看五官,在一群人之间最是出挑。
章武候是武官,素日里同他也没什么交集,这会儿凑过去说话倒惹人怀疑,可好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什么都不说,又好像平白浪费了,暗暗递一个眼色过去。
英国公多会来事儿,瞅见之后,立马将酒杯搁下,一脸感慨:“不知不觉的就老了,中卿已经成家,眼见着要做父亲,中易也是好事将近,孩子们都长大了啊……”
他这句话说的有些沉郁,魏国公长子娶妻,眼见着要抱孙子,小女儿也被狼叼走了,闻言深有触动:“是啊,新一代长起来了,我们也老了。”
“人哪有不老的?”定远将军喝一口酒,助攻道:“你们都是马上要抱孙子的人了,还愁个什么劲儿?我们家阿莹,连婚事都没影儿呢。”
话开了一个头,再往下说就方便了,英国公站起身,亲自给在场的人斟酒,到了方良那儿将酒壶搁下,轻笑道:“就你急?阿莹似乎同方家小娘子年纪相仿吧,方大人都不急呢。”
“儿女有儿女的缘法,父母强求不得,”方良道一声谢,含笑道:“且看她心意吧。”
“这可不行,”定远将军摇头道:“她们年幼,懂些什么?指不定就被人骗了。”
他略经沉思:“要我说,就该叫父母帮着相看,找个成熟稳重,会照顾人的才是。”
方良目光微动,笑着给他满杯,附和一句:“也有道理。”
“对吧?”定远将军悄悄跟章武候使个“我最棒”的眼色,继续道:“所以说,我就打算找个大阿莹几岁的,经事多,会照顾人。”
时下寻找夫婿,多半是年长几岁,也是出于这考虑,定远将军这样讲,倒没什么错处。
天下间哪有不为女儿好生打算的父亲?
方良又为他倒一杯酒,应道:“确实如此。”
“我觉得啊,章武候这样的就很好,”定远将军将杯中酒干了,一拍桌子:“年轻有为,生的还俊,府里边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怎么,”长安伯适时地插了一句:“他可比你们家阿莹大得多呢,你不在意?”
“只要人好,还在意这些细节做什么?”定远将军断然道:“年长有年长的好处,会疼人,你看陛下跟魏国公府的小娘子,多要好?”
魏国公脸一黑,郁闷的吃了颗花生米。
方良却不变色,伸手帮定远将军续杯,颔首道:“的确有道理。”
“对吧,”定远将军尽数喝尽,道:“有时候没必要太在意那些。”
方良依旧在笑,晃了晃酒壶,又向一侧侍女低声道:“再取一壶来。”
他生的十分明俊,虽然年过而立,但气度中的沉稳却是少年所不具备的,经年陈酿一般,愈见醇香。
那侍女脸一热,往隔间里去取了,微红着脸奉上。
今晚来人多是武将,英国公又有着借酒好说话的想法在,是以用的皆是烈酒,只这两壶酒功夫,定远将军的舌头就大了。
长安伯在场中看了一圈儿,总觉得有什么已经脱离掌控,一时之间却也察觉不到,借着桌案遮掩踢了章武候一下,悄声道:“你机灵点,别傻愣着啊!”
“那是个好人呐!”两个人咬耳朵的功夫,定远将军已经脸红脖子粗,指着章武候,道:“多好的女婿人选!”
方良侧目去看,目光清亮,等章武候下意识的一个哆嗦,他却轻轻笑了,点点头道:“确实不错。”
“对吧,对吧?”定远将军醉醺醺道:“你也觉得他不错?”
“贵府是打算同章武候结亲么?”方良笑问道:“倒也般配。”
章武候神情一滞,正待说句什么,却被人打断了。
“嘿,结什么结!”定远将军喝的头晕脑胀,又被方良附和了这么久,早生了几分亲近,再想起当年章武候被称作西北军中一枝花的时候,心中妒恨交加:“你别看这死断袖长得丑,要求还挺高,一般人都看不上!”
席间死一般的寂静。
定远将军一脸纯真的懵懂:“怎么都不说话?”
“……”章武候默默将手中筷子拧断,假想那是定远将军的狗头。
石化的英国公/魏国公/长安伯:“……”
方良沉默着斟一杯酒,劝道:“当面说人是非,不好。”
“你是不知道啊……”定远将军越说越动情,拍拍他肩头,正待用卷成麻花的舌头说句话,就觉一阵恶心上涌,直冲嗓子眼儿。
方良虽是文臣,反应却十分迅捷,扶住他后颈,叫他朝向另外一边儿了。
长安伯满脸惊恐:“等等!”
定远将军:“——呕!”
……
……
……
夜风冷而萧瑟,吹得人心凉。
英国公沉默半晌,终于从果盘里捡了个苹果递过去:“吃一个吧,醒酒。”
章武候咬了一口,半天才咽下去,喃喃道:“真酸。”
“……”英国公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是果子酸,还是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