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发现了什么,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又拿起那一壶酒,心中担忧放下,劝慰道:“能者多劳,谁让你要来这沙场鬼混,如今蚊子的仇也报了,要我看干脆跟着师姐回剑阁做个上门女婿算了,不用管天下这个烂摊子,也免得我天天担心,怕万一哪天听到你战死的消息。”
这话倒也不是信口胡说,前次见到杜从文的尸体,他的确害怕徐子东也死在这里。他倒是希望徐子东能去剑阁,放下这一切,不在这沙场搅动风雨,那样的话,他会不顾一切的阻止徐子东喝那壶酒。
但他知道这不太可能。
果然,徐子东咧嘴一笑,“干不来别的事,又不像你是个剑仙胚子,还是实打实的王爷,不豁出性命搏个前程,怎么养得起你师姐。”
谢燮头一回没有因为二人拿她开涮生气,只是逗弄着小丫头,假装没有听见。
徐子东得寸进尺,当着谢燮的面道:“梳子,这一次刚好你来了,也免得我派人通知你。那锦官城的宅子暂时住不上,但你人在这里,礼怎么都不能少。身上有什么值钱物件赶紧拿出来,上次你成亲的时候我可是让爷爷送了一份大礼,这次轮到我,你可不能小气。”
苏信看看徐子东,又看看谢燮,一时竟忘了此行的目的,开心道:“成了?”
“快成了。”徐子东神秘一笑。
谢燮再也装不下去,将小丫头递给李婷茗,反手抓起酒杯,泼到徐子东脸上,“成什么成?你给我说清楚。”
满脸酒水的徐子东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转向另一边道:“周武陵,咱们现在有多少人?”
喝酒都不忘与张盼商议日后对策的丑脸书生没好气道:“两万。”
“有多少马?”徐子东冲苏信一挤眼,继续问道。
“也是两万。”周武陵气呼呼的站起身,“有多少人马你心里没点数,没看见我正忙?”
徐子东压压手,示意他别生气,得意洋洋道:“要是没记错的话,某人说过叫我带着千军万马去娶她,梳子,两万人,两万马,你说这算不算千军万马?”
与徐子东颇有默契的苏信会意,装腔作势的晃着脑袋,“嗯……两万又两万,算,绝对算。就是不知是哪家姑娘提这么过分的要求。”
这一瞬间,他实心实意的为兄弟开开心心,完完全全忘记自己已经喝下毒酒。
徐子东连连摆手,“不过分,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就是不知这姑娘会不会信守承诺,万一不嫁,我岂不是白忙活。”
苏信一拍胸脯,保证道:“这不怕,我蜀中剑阁最重诚信,她要是敢反悔,我帮你收拾她。”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他将蜀中剑阁四字特意加重拖长,似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剑仙高徒。
谢燮默不作声,娇羞之际,脸上爬满羞红。
“没白和你做兄弟,关键时候靠得住。”徐子东右手伸出大拇指,左手举起酒壶,“来,走一个。”
言罢一仰头,正要将酒往肚子里倒。
看到这壶酒,苏信陡然醒转,想起自己要做的事,只要徐子东喝下酒,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但一想到兄弟和师姐好事将近,却命丧于此,他又有些不忍。
“别喝。”苏信低喝一声。
徐子东故意一愣,“咋了?这么好的酒你想吃独食?”
那酒里有毒啊!心中默念,这话苏信说不出口。到得此刻,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希望徐子东喝酒还是不喝酒。
唯有李婷茗大概明白他的心情,悄悄在桌下伸出手,与苏信粗糙的大手握在一起,温柔的看着自家丈夫。
感受着手心的温暖,苏信心中跟着一暖,打李婷茗想要喝那壶酒的那一刻,他已然明白收尸改嫁不过是爱妻的气话,这个女人真实的打算是陪他一起死。
自己的女人愿意陪自己,别人的女人又会怎样?
目光移向极少在人前脸红的谢燮,他想起宋围忆与他说过,这毒药不会见血封喉,但一个时辰内必死。
必死啊!若是徐子东死了,师姐应该会很伤心吧!
心中如是想,苏信突然发现自己不想见到谢燮伤心,更不想看到徐子东死去。
大手紧握住爱妻的小手,苏信冲着李婷茗点点头,又冲着徐子东摇摇头,下定决心道:“不能喝,那酒里……”
没等他说完,徐子东脸色一变,吼道:“闭嘴。”
吼声令的整个屋内瞬间安静,划拳的人们纷纷停住,投来好奇的目光,至于那小不二刀和车晓,打徐子东进门开始视线就没有离开他片刻。
被吼声震住的苏信停在原处,莫名其妙。
徐子东不管三七二十一,趁着苏信回神之前抢先灌下一口酒,又往那酒壶里连吐口水,接着大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往日路上数你最抠,一点都没老姜大气,尽想着吃独食。这次我看你怎么吃,要吃就吃老子的口水。”
酒已下肚,苏信笔直的腰身颓然一弯,清秀的脸上涌现哀伤,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与之截然不同的是,那一众武将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想笑,只是一边是顶头上司,一边是是天下闻名的剑客,当着二人的面笑,怕是不好。只能强憋着,等着以后出去吹嘘,当作一番笑谈。
刘炎涛却是毫无顾忌,大大方方的笑出声,“就……就是,梳子最抠,老姜也不是个东……东西。”
言语不清,明显醉了七八分。
徐子东不管其他,话锋一转,“诸位,拿下御金是大喜之事,我这兄弟带着一家老小来看我,算是喜上加喜,老子今日就沾沾喜气,请诸位做个见证。”
仰头将那被自己吐了口水的酒喝的一干二净,豪情万丈的把酒壶摔碎,徐子东直面谢燮,大声道:“千军万马都在御金,谢燮,你什么时候嫁给我?”
屋内立时静默,片刻之后,张家圣人猛拍身前案几,第一个起哄道:“今天,就是今天。”
朱壁川等人几乎同时出声,连那年过四十的袁肃都参与其中,兴高采烈道:“对,今天,就是今天。”
只有两人没有加入到起哄的队伍中。
车晓举起酒杯,与屈狐仝对碰,在那就是今天的咆哮声中,轻笑道:“这是不想给苏信说出真相的机会啊!我终于明白你干嘛死心塌地跟着他了。”
屈狐仝满饮一杯,没有回话,脑海里全是那少年不顾一切拦住康正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