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声。
印小良靠着一颗老树坐下,委屈的拿柴刀砍老树露出地面的根茎。
他的武大哥巡视一番后来到他身边,笑着摸摸他的头,“咋啦,谁惹咱们小良生气了?”
“打三岁起就叫你武大哥,现在咋就不能叫了?”
“我当是什么事呢!”武校尉挨着他坐下,和蔼道:“回到村里你爱怎么叫怎么叫,但现在是在军中,就得有军中的规矩。”
“我又不是吃军饷的,管你那么多规矩。”印小良不服气道。
“得嘞,得嘞,你是精贵的百姓老爷,我是吃公家饭的狗腿子,老爷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武校尉乐呵呵的一摆手,调整一下姿势,脑袋靠着树干,“睡了,明日一早你和其他村的百姓一起回去,到壶儿口去找三叔和三婶,然后回家好好照顾弟妹,后面没你们什么事了。”
印小良收起柴刀,“武大哥,你们来这里到底干啥?这荒山野林的难道是要打什么野味?听襄平逃出来的百姓说,那边已经开始饿死人了,这是赵家主取代北周做皇帝的最好时机,你们咋还不去呢?”
“哟,你还知道这个?”武校尉闻言一笑,身子坐直几分,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差不多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书都没读过的小兄弟。
“我哪知道啊!”印小良脸色一红,“都是村里那老卒说的。”
“哦,老爷子说的倒是没错。”武校尉点点头,“咱们现在就是要去襄平,不过家主说要在壶儿口先收拾一条拦路虎,然后才能去,拿下襄平后,家主约莫也该坐龙椅了。”
“壶儿口就只有阴兵,哪有什么拦路虎?”印小良瑟瑟发抖道,大概是想起了阴兵的恐怖传说。
“谁知道呢?”武校尉淡笑道:“家主说有,那就是有,咱们听着就是,一定没错。”
“大哥说的是。”印小良赞同的一点头,接着又奇怪道:“可是壶儿口在山那边,从这边爬上去可不容易,还绕这么远路,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谁告诉你要爬上去的?我们是来……”武校尉话到一半,突然想起这个不能说,连忙转移话题道:“快点睡觉,明天早点回去。”
印小良被勾起好奇心,推了推武校尉道:“我们来干啥?”
“问那么多干什么?刺探军情可是杀头大罪,小心我一刀砍了你。”武校尉将刀拔出几寸,吓唬道。
印小良脖子一缩,急忙收回手,委屈的眼泪立刻掉下,在月光下格外晶莹剔透。
最不爱看兄弟这幅样子的武校尉心头一软,放下长刀,安慰道:“小良,家主说,打仗这些事是咱们拿刀的该干的,你们老百姓负责安居乐业就行,这次让你们出来也是迫不得已,明日一早,所有的百姓都能回家,往后就没你们什么事了。所以有些东西你不要问,我也不能说,这是规矩,不能因为你是百姓老爷就得坏规矩。”
印小良抹去泪水,“屁的百姓老爷,上次去县里交税,那里面的官老爷架子比家主还大。还有隔壁老王,有点事要去衙门画个押,结果硬是被掏空了钱袋子才把事办成,你说有这么对老爷的?”
“哪里没颗老鼠屎,总有些不争气的东西,仗着有点权力谋私利。你放心,等这次把拦路虎除去,拿下襄平,家主做了皇帝,一定会腾出手来收拾这些狗东西。”武校尉拍拍长刀:“到时候,老子这把刀第一个砍下去,家主说过,百姓是他最大的靠山,谁要敢跟百姓过不去,那就是跟他过不去,你要相信家主。”
“我自然信得过家主,要不然我爹我娘也不会跟着出来。”
“那不就得了,快睡觉,你明天要赶路,我明天要干事,谁都不是清闲命,睡不好哪有精神做事。”武校尉靠着树干,话还没说完,已然沉沉睡去。
印小良听话的不再出声,这两日实在太累,此地距离三条路的交汇处已经不远,原本三日的路程,硬是两天走完,能不累么?
月静如水,北山静悄悄,茫茫林海中,再也没有人声。
这一夜,壶儿口南北两山,暗暗藏下好几千人。
也是这一夜,邓敏与赵文春都在赶往交汇处的路上,没有休息。
只有壶儿口二十里外的赵计元在无边的旷野中鼾声如雷,睡意正浓。
————
壶儿口中,埋伏几天的徐家军依旧在山林中睡去,几百个值夜岗哨,或是在树上,或是在草丛中尽职尽责。
摧城营屈狐仝和推山营袁肃坐在南北两山绝顶处,隔着六七丈距离遥遥碰杯,在这绝佳之地盯着赵计元大军动向,更重要的是,若那赵计元奔入壶儿口,他俩还是将巨石推下去堵住口子的人,因为除开谢燮,他二人身手最高,功力最深。
冥思苦想猜不出赵计元行军速度如此之慢到底有什么诡计的徐子东不愿再听张盼和周武陵针尖对麦芒一般的争吵,吵来吵去谁都没能说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一个要求在壶儿口死等,一个想今夜就出壶儿口夜袭赵计元,一个只当没说,一个说了也白说。
沿着绝壁施展轻功,脚步在那陡峭的石壁上连点数次,徐子东越上北山顶,落在小不二刀身前。
正在喝酒的屈狐仝放下酒壶,递给他道:“少爷,来一口,这北地不必南方,别看是夏日,还是冷的打摆子。”
徐子东推开酒壶,军中一律不准饮酒是他定的规矩,不过这规矩也是因人而异,有本事的人和没本事的不能一概而论,若无其事道:“你个一品高手还怕冷,想喝酒就喝,找那么多理由,反正弟兄们也看不见,别当着其他人面喝就行。”
被识破心思的屈狐仝不好意思的收回酒壶,“少爷,赵计元来大半天了,怎么一直不进来,莫不是陶烁那里出了什么差错?”
“应该不是,陶烁要是出了问题,赵计元肯定不敢过来。”徐子东选个干净地方坐下,借着月光看向东方。
“那他这是想干什么?”屈狐仝跟着坐下道。
“我也想知道赵计元想做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明日一早,赵计元要是还不来,那就冲出去和他硬碰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