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蛮族而言,死魂族是最大的倚仗,对于妖族而言,死魂族是最大的仇人。
但蛮族与妖族的仇怨由来已久。
追根溯源,蛮与妖其实同出一脉,都是天地间修炼有成的灵兽。
唯一的区别在于,妖已经完全化为人形,不露本体,与人族根本没什么不同,真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人会随着时间不停衰老,最终以苍白的头发,皱纹满面的容颜离世,而妖,直到永远闭眼的那天都是风华正茂的样子。
至于蛮族,他们或多或少都保留着本来面目,看他们的样子,都能知道他们是由何种兽类演变而来。
这大概是理念的不同所带来的偏差。
妖觉得人是万物之灵,变成这种模样能更好的活在这世上,蛮族却认为本体天赐,不容舍弃。
信念的不同还不至于闹到生死大仇的地步,要怪,就只能怪人,妖,蛮三族最惊才绝艳的三个人相爱相杀,以至于世间会多出一个死魂族,造成今日大难。
眉清目秀的李长生走到妖族之中时,千年来容貌都不曾变过的七彩直接泪目,仿佛缓缓走在最前的不是一个俊逸的青年,而是那早已死去千年的姐姐。
不愧是姐姐的孩子,像,真的是太像了。
当所有的真相在今日被揭穿,七彩才知道过去一千年,自己最恨的蚩尊其实没那么坏,他也只是一个可怜人,反之那化名李二龙的姐夫,也不是真的那么好,同样也只是个可怜人。
莫名的,七彩很想学学人类中的怨妇,去对那死去的老娘说一句,“你看看,你都造的什么孽。”
脚步稳健,李长生终于走到七彩跟前,对于这个按规矩得叫一声姨娘的女妖精,他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亡母留下的手记里,出现最多的是这个叫七彩的女子,然后是老爹,接着才是李二龙。
娘亲在老爹和李二龙之间更爱谁他不知道,但娘亲最疼爱的,大概就是眼前的这人。
犹豫再三,李长生还是轻轻低下头,微不可查的叫了一声姨娘。
明明叫的姨娘听在七彩耳中却仿佛是姐姐在叫“小七”,身前的男子和姐姐简直一模一样,看得她神情一阵恍惚。
亲人相见,抱头痛哭的感人场景没有出现,打开话头的李长生言简意赅的表明来意,回复清醒的七彩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很是出乎意料,带来撑场子的死魂族人,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对于妖族而言,活在这里,活在别处,其实没有区别,漫长的生命注定要长久的孤寂,按七彩的话说,李二龙将妖族送去另一个地方的这一千年其实是妖族最安逸的时光,不用和蛮族相争,不用和狡诈的人类接触,养花种树,打理家园,那种清闲的日子,最是欢乐。这次回来已经找到姐姐的遗骨,找回属于妖族的东西,继续留在这里没有太多意义,还不如去那生活千年的地方,永享安宁。
她的意思代表着所有妖族的意思,不足三千之数的妖族本就生育困难,谁都不想在争斗中失去族人,这个世界是大,是好,可争斗太多,不值得他们留念。
轻而易举的说服妖族,李长生掉头走向蛮族,临走之时,七彩解下腰间的一个小包送给了他,这是她姐姐的东西,里面全是之物种子。
李长生知道,这是小姨想要给自己留点念想,留点关于那素未谋面的母亲的念想。
领着死魂族离开妖族,前行三里路,十数万的蛮族全数退在此处。
虎头人身的蛮族头领虎颜有些害怕的走向李长生,今日一战,他李长生的态度太过奇怪,脑子本就转不快的虎颜有些闹不清楚这个死魂族新的领袖到底站在哪一边,或者说,他到底是人,还是死魂。
比起面对七彩的拘束,在面对虎颜的时候,李长生完全是居高临下的态势。
蛮族是个以实力说话的种族,你越强势,他越服气,反之,则不然。
放在人类的价值观里,人强他弱,人弱他强应该算贱,典型的欺软怕硬,但李长生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以蛮族的一根筋而言,这应该算直,和所谓的气节无关。
李长生命令一般的通知虎颜召集所有族人,要把他们再次送里这方天地,虎颜再不舍,还是在八十多个死魂族注视下低下虎头。
妖族与蛮族,同意离开。
————
身背不死剑的邓九发走回人群中,崇敬的目光便再没有离开过他,经历此战的人都知道,李天王临死前搅动天地风云将毕生力量灌注到邓九发身体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将天王之位交给了他。
崇敬的目光中,几个人迎着邓九发行来
双脚自膝盖往下在前次大战中被李长生砍去的周侗将阴阳剑绑在膝盖上,以此来代替失去的脚,锋利的剑尖插在地上,走起路来和用脚没甚区别,只可惜阴阳剑一长一短,一动就高高低低,像个瘸子一般。
不过今日以后,周侗可以不必再为此神伤,作为得来气运的人,他也摸到长生门槛,以后飘然而来,飘然而去不算难事,脚不沾地轻而易举。
周侗身旁,背负巨大盾牌的百岁老人王明轶佝偻着腰身,似是被那巨大的盾牌压的直不起腰,如同老龟移步,走起路来十分缓慢。
再往左,身缠长鞭的十岁少年敖兴,步伐轻快,好似无忧无虑。
三人身后,还有七八人各持兵器前迎,这些都是在这一战中获利的幸运儿,或多或少的触摸到那前人穷尽一生都不曾碰到的长生门槛。
巨盾王明轶越过邓九发,看到十个死魂族人,视线在当先那人身上久久停留,怎么都挪不开,几经挣扎后,终是忍不住喊道:“徐琦?”
本是要来镇场子的徐琦听到有人叫喊,颇为怪异,寻声望向老人,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你还这么年轻,我却已经老了。”王明轶卸下巨盾,直起腰身,皱纹满面的老脸布满惆怅,“徐琦,多少年了,一百年该有了吧,当初你从山上掉下去的时候,我没拉住你,一生都在自责,想不到你不但没死,反而青春永驻,我都不知该不该羡慕你。”
“你是……”久远的记忆破入脑海,徐琦惊喜道:“你是王明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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