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亦更加重大,若救灾有违误,必须依军法处置。从此之后,京城火难的灾情渐减。
想数月前暗香居发火,火势得以及时扑灭,不至延烧邻里,就是亏得望火楼铺兵登高远眺,及时发觉火光,才能及时通知人前来相助灭火。
而倘若有人尚记得这回忆录前几册的故事,也可回忆下那场于数年前发生在开封府的偶像风暴(注:有兴趣者请参照本回忆录第三十二章),也便是因为展昭遭他众粉丝人手一顶灯笼围堵在初入夜的街道上,导致平素清冷的街道未获夜火申请,却突然烛光大作,尽责的望高楼铺兵乍见之下才误以为起火,惊动了军厢主、马步军殿前三衙,才导致了其后那一场让开封府众人吐血处理了许久后续的乌龙,还直接导致展昭被包大人软禁足了一段时间。
由此可见出帝京对防火救灾这一块有多重视。
记得有一回汴梁城内一处叫甜水巷附近的地方发了火,包大人得报后,即刻率人赶赴现场救援。甜水巷附近巷弄窄小,人潮一旦聚集,则过于拥挤而不易取水,可彼时在那紧急的时机点上,竟然还有两个白痴脑袋破洞敢来闹事,挤在人群里吆喝着一首打油诗扰乱交通,吆喝的内容大约如下:
「我们要救火!」
「救火怎么救?」
「救火去取水!」
「取水去哪取?」
「甜水巷有井,取水甜水巷!」
「甜水巷水甜,哪里能救火!」
「甜水不能救,便取苦水救!」
「苦水能救火,何处取苦水!」
「甜水甜水巷,苦水苦水巷!」
「甜水也是水,何不能救火?」
「苦水巷苦水,甜水巷甜水,苦水甜水都是水,苦水甜水都救火!」
「苦水巷苦水,甜水巷甜水,苦水甜水非常水,苦水甜水不救火!」
当时在现场帮忙救灾的许多人,都被他们这样左一句甜水右一句苦水的话给绕晕了,一时搞不清楚到底要去哪条巷子里取水,晕乎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动作,导致人人塞在巷子口,火势却还在巷里头闷烧,场面当真是混乱非常。
包大人当时简直吹胡瞪眼气了个半死——没看到火势都要延烧开来了么!是谁皮在痒了欠擂还敢挑此种时刻在那里念什么绕口令打油诗混乱人心!
立刻命令展昭施展开轻功来登高望远捉白痴,从人群里把这等趁乱胡念口令的罪魁祸首像夹娃娃般拎了出来——扰乱救灾,不容分说,先各来个三十大板把人打趴到半残再说!
还有火灾才刚发生,这相绕口令的打油诗立马便编出来了?不相信地痞才思如此敏捷,明显有鬼,捉回去打入大牢待审去!
结果调查出来的结果,彼回火事竟真乃此二人蓄意纵火,意图挑战开封府的权威……不过找错墙撞的后果,便是在火灭后没半日就火速被狗头铡送去了三途川观光,整件纵火案调查效率之快,简直令乡亲们无不在瞠目结舌后抚掌称快!
从此之后,京中再不见敢随便于救灾路上挡道扰乱者。
其实不独京城,国内各大都城对祝融之灾大多有各自的应对之策,惟无不皆是严阵以对,不敢轻易松懈。就是于大城外的一些乡村小镇,因经费人力皆不如大城充足,一朝起火,所能仰仗的,多半也只有靠乡亲们互相救济而已。一旦火势来得急猛,抢救不及的情况便所在多有,如留庄村这般一簇火便烧毁了大半个村落的情况,着实也并非头一次听闻了。
彼时留庄村内的景象愈靠近村北,也便是起火中心,便愈发地惨淡,亲身踏在这片焦黑凌乱的土地之上,彷佛能真切地感受到当年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究竟是如何在百般痛与绝望的挣扎中逝去的……
——乃娘的在实景保全得如此完好的情况下,身上的鸡皮疙瘩根本发得完全止不下来有没有!
何况彼时还没过农历七月!!
展大爷拜托咱们加速勘验完快点回客栈好不好,再待下去即使受了您的神光照射在下也安不了心了啊!
(一八五八)
彼时当展昭前脚跨入留家大门的时候,在下后脚像是听到了什么召唤般回眸望了一眼,可天黑野茫道木阴阴,除摇动的草树外就没见到其它的东西。
便在这一回头间,我就和展昭拉开了距离,回身后见他人不仅已迈入了大门,还有愈走愈远的迹象,赶紧抬脚想跟进。
一抬,二抬……奇怪,这回又是绊到了什么物事,脚怎地跨不起来呢?
低头一瞧,黑漆漆的杂草堆中,似有一团黑呼呼的物体黏在自己的脚上。
云开见月,景色霎时分明,只见一条干扁枯朽的炙烧人手,就这般光秃秃地出现在我的眼前,重点是它还像一坨魔鬼毡一样黏在我的脚踝上,随着我抬放脚的动作而伸起、落下、伸起、落下…………跟条弹簧一样。
泥地中忽地一鼓,随即又破出了另一条炙烧人手,分土扒草,然后跟随着前一只的焦手印,叭哒一声,也黏到了我的脚上来。
接着第二条手破土、第三条手破土、第四条手破土、第五条手破土……全数会合于在下的脚踝之上,来个同族大团圆,黑呼呼地围了一圈,远远看来大概会以为此人脚上是穿了哪个少数民族带来的象腿靴,审美观当真是需开拓视野,与他的上身穿著好不搭嘎。
方圆十丈内的土地忽然一阵翻腾,随即竟是千千百百条手臂同时破土而出,万影钻洞,争先恐后,由近而远形成了一层层的人手浪涛,一时间满地遍野的枯手晃动,看起来就像是一地的哈氏异康吉鳗正羞怯地探出沙洞外,在海流中纤纤摇摆……
我:「………」
我现在是该叫还是该叫还是该尖叫……
(一八五九)
「小春,你怎地还愣在外头不入来?」
查觉到我掉队的展昭回过头来找我,月光照映着他的脸,清俊的眉眼间满是不解——不过他不解的眼神在见到在下当时苍白得比月光还要抢眼的脸色后稍稍一愣,随即大步跨将过来,按上我的臂膀,略有担忧地问:「——小春!你怎么了?脸色怎地这般难看?」说着很快分神警惕了一下周围,大约是不觉有异,又将视线落了回来。
——他看不到那些东西!
我心里一惊,随后哀号:
……马乃娘的逼咧!所以这回见鬼的又只有我一个人的份?!
……所以我真是特讨厌夜游的啊!
(一八六〇)
发现残酷事实的我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短暂地窒上了一窒,为了避免又要被展昭笑话自己是在无端恐惧自己吓自己,我张了张略哆嗦的嘴巴,尝试想镇定客观地告诉他:「有……有东西,绊……绊住了我的……我的脚。」
展昭闻言立即便蹲下了身,拿剑拨开了我脚边的草丛,我眼睁睁瞅着自己脚踝上那一圈本来同麦芽糖一般甩都甩不掉的炙烧人手,便那么在将与他伸过来的手掌接触上之际齐齐一抖,然后唰地一下,全体竟以光速蒙面侠的速度缩回了土里,瞬间一切无痕地好像它们就从没从土里钻出来过一样!
我:「……」
哇咧此位展大神果然是尊制邪尊宝的化身——果断抱他的大腿不会错啊!
没亲见到这项神迹的神尊本人呼了一口气,随后抬起头与我笑道:「无事,便是让些野蔓给缠住了而已,你莫须紧张。」
他动手清去了一团真纠结在我脚边的杂草,拍了拍手起身,见我面色仍不是很好,便好言安慰:「好了,无事了。你镇定一些,莫要自己吓自己。」
我:「…………」
……谁在自己吓自己?!
结果不管在下遇事是镇定或是失态,都改变不了他对自己既定的偏见了么!!
敢情这家伙已经完全拿在下作一杯弓蛇影的胆小鬼看待了么!!
马逼你朋友不是惊弓之鸟快看后面明明还有一整片活生生不对,是死透透了的哈氏异康吉鳗在摇摆啊啊啊!
给我停止你那怜悯体谅的眼神啊啊啊!!
我悲愤交加得正不知如何是好,余光便瞥见方才被展昭吓回去的那几条烧人手,待他拍完手掌起身后又故态复萌地冒出头来,还隔着一段距离彷佛在观察般来来回回地梭巡,随后烧人手忽地尽皆一挺,其中一条更比出了一只破烂的食指,彷佛在下达指令,然后后头一整片千千百百条的手臂,竟都跟着同相应和,齐之一挺……霎时间满朝满野的鬼手彷若同时稍息立正,一股诡异的声势当真是惊悚无比。
我心底正惴惴然爬起某种不好的预感,便见满荒满地的鬼手,蓦地又同时往前倾了四十五度角,随后竟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排山倒海般一排排地朝我的脚边扑来——
我:「………………」
救、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