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莫名其妙的"阿萧",他竟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甚至想,若是有一天左家覆灭,他也许能让她少些痛苦地死去。
白术问他,是不是爱上左楚歌了?
他笑,怎么可能,他现在对她这样温柔,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难不成还会为她违背自己的初衷么?
可是,为什么当仇全说她在接天湖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心里那样慌张?
是因为她还不能死罢,一定是的。她的价值那样大,怎么能就这样死了。他慌不过是因为她死了,他不好同左相交代。
那么为什么慢慢的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的眼里都开始慢慢鲜活起来?甚至奏章改到一半,他会习惯性地抬头,看她是不是又轻手轻脚地进了他的书房,冲他娇俏一笑。哪怕是在皇后宫里用膳,他也会习惯性地夹素菜吃,将大块的肉撇在一旁。亦或是看见内务府新进的什么花,他总会留意一下,选一盆最好的,让仇全送去凤鸣宫。
他宠她,怎么就宠到了在上朝之时,也会偶尔想起她了呢?
那时候他的心里是恼的,所以才会借着上官取露来证明自己不是动心了。他只不过是习惯了她,不是动心!他宁愿自己爱上的是上官取露!
冷落她一月,他照样还是每天传了江太医问话,问她的伤势怎么样,想听关于她的事情。他骗得了自己,却如何也骗不过周围人的眼睛罢,连守天都看出了他对她的不同,只是,是他一直在跟自己较劲而已。
楚歌看他的眼神也渐渐温柔了许多,有时候给了他一种错觉,好像她也同自己一样在抗争着,抵抗着不要动心。
可是最后,她轻轻环着他的腰,唤他阿萧的时候,是真的爱上他了罢。可偏偏那时候,他拔除了左相在朝中的势力,必须做的,就是斩草除根。
上官取露提醒了他这些年左相是如何地撕扯了王室的尊严,如何忤逆了王权,他才终于想起,那个牵动他情绪的女子,是左天清的女儿。而左天清,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于是,一场屠杀。他将她幽禁宫中,带了皇后去观看左天清是如何被五马分尸的。却不想,到行刑的时候,自己突然改判了他斩头之刑。为什么?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只不过是看见那一步步走来的、脸色苍白的女子,他突然觉得不忍了而已。
刀起,血溅,他看着她骤然冷下去的眼神,心脏竟是一阵阵抽痛,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他知道,这一刀下去,她对他的情份再没剩多少了。可是,却不得不这样做。
她恨他,却也还是爱着他的罢,就像他一样。
看着她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脱下外袍,他怒不可遏,真想将她关在宫里,永远不要再让她出来!她是他一个人的,哪里容得他人染指半分!
他恼她、恨她、弃她、贬她,其实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他爱她。每伤她一分,他的心也会随之抽痛,无法遏制。
只是,他哪里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夏日行宫回来之后,他只有一次与她同房。可能是知道决裂的日子将近了,他那晚格外没有节制。歌儿也意外地配合,第二天,谁都忘记了喝药这回事。
其实她很聪明,他的心思,她可以猜一半。放在旁人那里,是十分之一也猜不到的。有时候看着她,倒和看着自己一样了。
无法言语在听到宫女说她快小产了的时候的心情,只觉得右手抖得不成样子,恨不得拔剑砍了它去!他怎么就那样冲动,明知道她身子弱,又有伤,也是千不该万不该那样对她的!
她留给他的信,字字诛心。像是要完全放弃过去与他的种种了。
他这才觉得心慌,心里有好大一块,要空掉了。眼睁睁地看着这昔日恩宠无限的凤鸣宫如今灰尘堆积,她却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她是带了无比的绝望离开的。
他坐在白首殿里,不眠不休,一遍遍地看那封信,任自己的胸口痛得麻木。怀里的,是那件她缝了打算送他的衣袍。针脚很粗,却一点一点缝得很仔细。她明明不会做这些的,却还是为了他,仔细地做了。
而他呢?在凤鸣宫等了一年,才终于处理好一切,出来找她。
他说过的:若时光能倒流,他必护她在怀,绝不允许她这样离开!
所以楚歌也好,心宁也罢,他必定会重新让她回到他身边。这次,就先以他之爱,来换她之心罢。
一生,不过就深爱一人而已。所以父王,我终于理解了您为何宁愿乱了江山,也要保全那个女子。因为江山再美,终究不如一人笑颜。
我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