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银票收好,郑重道:“却之不恭,就多谢了。”
这笔钱他也会记下来,将来一定还。
“殿下言重了,”罗翠微笑笑,抬眼见有晶莹汗珠自他额角蜿蜒而下,便转了话头,“天凉,殿下还是擦擦汗,免得待会儿受寒。”
云烈眸色古怪地滞了滞,僵硬点头。
片刻后,见她仍站在原地不动,他只得无奈出声:“你……挡着我取巾子了。”
她以为他是特地过来收钱的吗?
罗翠微扭头一看,背后果然立着个暗色朱漆的小木架,上头挂了好些擦汗用的干净厚巾子。
她忙轻咬住唇角,笑得尴尬极了。顺手取了一张巾子,未及多想,抬手就按在他脸颊边:“抱歉,方才没注意……”
云烈乍然瞠圆的双眸让她顿时回魂:这什么破手?!怎么逮谁都替人擦汗?!面前这是昭王殿下,不是罗风鸣!
“殿、殿下请。”罗翠微双颊滚烫如沸,讪讪将巾子从他脸上拿开,假装无事地重新递到他手里。
好在那些侍卫们正忙着清算赌注,没人注意到这引人遐思的一幕。
云烈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迅速接过那张巾子,略显粗鲁地盖住了自己大半头脸,就留个下巴露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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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翠微今日不单带来了罗家的司厨,又很上道地带了许多米肉果菜,昭王府全体成员的伙食都被惠及,阖府上下喜气洋洋如过年。
酉时开餐,罗翠微自是与云烈、熊孝义一道在膳厅内就座。
满桌子有酒有肉的丰盛光景让熊孝义一扫今日战败的颓丧,吃相豪迈地与罗翠微热络交谈起来。
“我还当你今日不来了呢!”
云烈没说话,顾自低头夹菜,却忍不住默默竖起了耳朵。
罗翠微小小抿下一口汤后,才抬眼笑答:“哪能呢?我可是言而有信的。不过家里遇着点小事,上午我忙着找人去了。”
“什么事?”
云烈突然出声,不但罗翠微诧异,连心大的熊孝义都忍不住古怪侧目。
“你那什么眼神?”云烈不好冲罗翠微太凶,只能转头找熊孝义麻烦,“吃人嘴短,听到人家家里有事都不问一句,还是人吗?”
熊孝义很委屈:“我原也是要问的,只是你先声夺人,忽然衬得我人品不好似的。”
无论如何,云烈主动出言过问罗家所遇何难,这在罗翠微看来,也算自己近日接连厚着脸皮登门套近乎之举有了细微进展。
于是她随意将昨日的事简单提几句,大致只说罗风鸣路见不平,打了自家表哥,没提高展也裹在其中。
毕竟这对贺国公府那样的门第来说不算好事,她不想搬是弄非地多嘴。
“啥玩意儿?调戏小姑娘的人没事,打抱不平的人倒被抓被罚钱?”熊孝义黑脸生怒,“这京兆府里还有个好人没有了?!”
罗翠微轻道:“这倒不能怪京兆府什么,也不过依律行事罢了。毕竟他们的人赶到时,那人已被打翻在地,还挂了彩,调戏小姑娘的行径没逮着现行。若将他也抓去,京兆府少不得会挨些风言风语。”
“那你家可亏死了,白受这口鸟气。”熊孝义愤愤不平地啐道。
云烈却只是抬头看向罗翠微,淡淡道:“你找什么人?打算做什么?”
罗翠微噎了噎,急垂眼帘,笑得有些僵硬:“也没什么,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罢了。”
她打算做的事似乎有些不入流,她并不想在云烈面前提。
“当然是找茬打回去啊!”熊孝义快人快语,“怕个鬼,打架我在行,包在我身上!”
罗翠微连连摆手婉拒:“多谢熊参将仗义!可杀鸡哪用得着牛刀?不过一点小小的市井纷争,你若一拳揍他脸上,反倒替他贴金了;要是再被旁人知道,没的跌了昭王府的份。”
这话倒不是她奉承。虽说云烈不沾染朝中之事,在几个已开府的皇子皇女中不大起眼,可临川军戍边有功又从不扰民,在百姓中还是颇有些刚正美名的。
即便她打算与昭王府“狼狈为奸”做笔交易,那也是“借道临川”这样的大事;相比之下,教训个游手好闲的张文平简直不值一提,她半点没想过将昭王府裹进这种小破事。
她的话似乎有些道理,熊孝义噎了噎,旋即有些丧气。
倒是云烈不咸不淡地挑了眉梢,沉嗓低哼道:“若连教训个地痞流氓都能落下把柄被人看笑话,那昭王府才真成了个笑话。”
外人都说昭王云烈清正刚直,可熟悉他的人都清楚,其实也不总是这样。
譬如审时度势、投桃报李之类的事,他做起来并不会觉得有多为难。
熊孝义听出他并不反对自己搅和罗家这事,立刻又来了劲:“就是!若论打架,满京城里你找不出比我们更专精的了!你只需说你想要那人伤成什么样?断手断脚需要吗?”
罗翠微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向云烈:“还、还能指定伤损程度啊?”
“这几日平白你这么多好处,举手之劳,算是小小回礼,”云烈神色坦荡,眼底隐隐有笑,“说吧,想要几成伤的?不收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