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待遇明显不同了起来。分到的小院,就有三间面积不小的屋舍,一应陈设也称得上精美。因为这几日都是给宋公诊病,其他医疗名额,也分配给了宫中姬妾,都没什么大病,很是轻松。
因而楚子苓也多出了不少闲暇时间,用来跟巫祝交流“医术”。只是几次谈话,楚子苓就确信对方并无歹意,因为她说出的很多东西,都是实打实用命换来的经验。
比如背部、腹部入针时,不能扎的太深。别说两千多年前,后世也还会有庸医因为施针不当,伤了肺腑,造成气胸等严重后果。还有肌肉猛烈收缩,可能造成的折针、弯针,刺穴不当,容易引发的晕针等等,每一条都是弥足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除此之外,巫祝还让她见识了不少春秋才会使用的“秘法”。比如针刺放血,用蛆虫治疗伤口腐烂,烧骨熬粉服食,还有不少刻在骨甲上的殷商巫咒。
这样真诚的心态,楚子苓自然不会视若无睹。在了解到对方已经有些脉络、穴位知识后,便讲了些十二经脉的关系。不过后世的经脉学说,少不了阴阳五行的道术思想,而这时老子都还未诞生,自然也不存“道家”,不论是沟通还是理解,都是个大问题。
好在对方并不心急,更没有仗着自己所学,排斥异己的心思,两人倒是互通有无,谈的不错。楚子苓还借机探察了一下宫中库存的药物种类,不算很全,但是本草经中记载的“上品”药物,还是能寻到不少。当然,也少不了致幻类药物。毕竟中国也产麻,《神农本草经》中记载的麻子,就有“多食,令人见鬼狂走。久服,通神明,轻身”的功效。麻子榨油熬膏,简直就是巫医必备品。
不过这些,不是楚子苓能够置喙的。在这个时代质疑神明和通神的能力,才是挑战巫者的大忌。不谈“巫”,至少两人还可以谈谈交融的那部分“医”。
如此,宫中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七日之后,第一个疗程做完,宋公面色明显好了些,召见她时,更是礼敬几分。
“明日便是望日,寡人会派人送大巫出宫,望大巫能多治些国人。”听说下一个疗程要再过几天,宋公便闻言道。
没想到他还记得当初的承诺,楚子苓心中也是感慨,俯身拜道:“君上仁善,国人必感念之。”
宋公却叹了口气:“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寡人心中有愧。神巫术法高明,若能多救些人,也是好事。”
能说出这样的话,在春秋这个奴隶社会足称得上明君了。楚子苓不清楚这位宋公的谥号,但是想来不会是恶评。再次感恩拜谢,她才退出了寝宫。
第二日一早,也不画那繁复巫纹,楚子苓只带了一顶纱帽,就坐上安车,出了宫门。马蹄清脆,车身微晃,她的心绪也渐渐舒展开来。宋宫虽然不差,但规矩森严,等级分明,就算有人侍候,被人礼敬,也总有些无法融入的不适。
而现在,她终于可以留在属于自己的宅邸中,开个私人诊所,看些真正需要诊治的疾病。也不知她看诊的消息,是否能传播开来,这第一天坐堂,又会遇到怎样的病患……
正想着,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车身猛震,骤然停了下来。
难不成前面发生车祸了吗?楚子苓心头一紧,赶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阿杏上前一步:“大巫莫惊,只是道窄,有车迎面对上了。来者已经避道,不多时就能通行。”
听闻没人受伤,楚子苓就松了口气,她也不赶时间,更没有为了面子争先的习惯。既然对方避开了,她们先过就好。
然而正想着,就听到了一个男子略带忐忑的声音:“赶路匆忙,冲撞了车驾。小子惶恐,还请贵人饶恕。”
隔着竹帘,就能看到那匆匆赶来的男子的身影,他的腰弯的很低,几乎一揖到地,十足的诚惶诚恐。这是把她当宫里贵人了?毕竟马车是宫里样式,误会也情有可原。
楚子苓撩开了车帘,温言道:“路上偶遇,何怪之有?多谢君子让行。”
许是没想到车上人这么好说话,那男子抬起了头,看向车内,随后一怔,又退了一步:“原是大巫,小子失敬。”
他是看到了自己的巫袍吗?宋人如此态度,倒不奇怪。楚子苓只说了句不必多礼,就放下了竹帘。车轮再次转动,很快就驶过街道,消失在巷口。直到此时,那男子才直起身,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尚未散去的烟尘。
很快,他一振衣袖,对下人道:“走吧,莫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