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避免太太唠叨。于是在这个周末,他就带着中介,亲自出去给儿子找房。
“顾叔叔,这套房子你一定满意。”中介嘴皮子很溜,“市中心难得的新楼盘,十八楼以上都是大户型,中小户型只剩了十七楼这一套,精装修,拎包就能入住,早投资早赚钱。”
“我是给儿子住的,不租。”顾教授问,“安全吧?”
“肯定安全,我们是有24小时保安巡逻的。”中介挡住电梯门,“来,您先进。”
“这里能步行到寰东吗?”顾教授继续问,“就那购物中心。”
“步行稍微有点远,不过地铁就一站路。”中介说,“但是如果起得早,步行也行。”
两人说话间,电梯里又上来两个人。
“这房子半年前就交了,你现在才想起来看,也真够可以的。”杨毅按亮十九层,“怎么,打算搬过来住了?”
“看一眼吧。”陆江寒头疼,“最近杨柳区又修高架又挖地铁,一天到晚都在堵车,绕都没法绕,昨天我问了老黄,说修好至少也要半年。”
周五下班的时候,杨毅特意跑到总裁办公室,进行人道主义试探:“你最近心情还好吗?”
鉴于对方的表情实在可疑,陆江寒觉得下一刻八成就会接一句“伯母给你安排了个相亲”,于是随手抄起文件夹,把人打了出去。
霸王龙已经进化成暴虐霸王龙,杨毅长吁短叹,让助理给顾扬叫了一杯薄荷茶,提前为明天冰镇践行。毕竟陪陆江寒看歌剧,这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任务,心理创伤至少三年起步。
而天气也很配合气氛,周六居然下起了细细的雨夹雪,虽然和北方的鹅毛大雪没法比,但也顺利地让这座城市在湿漉漉的地面中颠倒,用来烘托一切不真实的疑惑——至少当陆江寒拉开车门,看到里面的顾扬时,他的确是很疑惑。
“杨总说他临时有事。”顾扬及时解释,“所以让我陪您参加这个活动。”
“不是活动,是《海边月光》。”陆江寒坐在他身边,“富华赞助了寰东的促销,我至少得去捧个场,也去看看那件你做的衣服。”
原来就是看演出吗?顾扬闻言松了口气,但又有些小小的遗憾,他原本还以为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工作内容。不过话说回来,看歌舞剧为什么不能直说,搞得这么神秘,自己就差把寰东脑补成地下军火集团,纵横中东和非洲的那种。
路上有些拥堵,等老阎把车开到城市剧院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了两分钟。迟到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幸好贵宾座不用穿过观众席,两人在领路员的引导下,很顺利就找到了A-13。
邓琳秀也刚好唱出第一个音符。
明亮的蓝白色海滨,和婉转曼妙的嗓音,是翱翔于水面的一只海鸥,轻快而随意,让在座的每一个人心生欢喜。
艺术能让时间暂停,也能让时间飞逝。
情节一场场递进,黑色的幕布也一次次垂下又升起。阳光白云、电闪雷鸣、惊涛骇浪和那艘最终沉没的船,美妙的歌声里饱含着无数的悲伤情绪,在月光下随风飘荡,最后和银白裙摆一起,轻轻地、缓慢地,垂落在沙滩上。
观众自发地站起来,把掌声送给了所有演员,久久不停。
陆江寒发自内心地称赞:“很美。”演出很美,歌声很美,那条裙子也很美。
顾扬眼底覆着水雾,在剧场暗色调灯光下,像是落了一片粼粼波光。
“要去后台送花吗?”陆江寒问,“我先去外面。”
“嗯……十分钟。”顾扬说,“外面有个咖啡厅,您稍微等我一下。”
陆江寒点点头,目送他跑进了员工通道。
剧院自设的咖啡厅不算大,不过沙发倒是很舒服,桌上摆着杂志,是《海边月光》专刊,内页对每一套演出服都做了详细的描述,而在那条银白色的连衣裙下,设计师署名是薛松柏和Y.。
“陆总。”顾扬打来电话,“琳秀姐说还有些事要和我谈,她明天就要去美国了,所以……”
“没问题,你们慢慢聊,我坐一会儿就走。”陆江寒说,“这本来就是你的周末,可以自己随意安排。”
侍应生及时为他送来一杯特调饮品:“晚上喝咖啡对睡眠不好,要不要试试这个?”
蓝橙酒和菠萝汁混合出海的颜色,甜酒和椰汁包裹住冰块,看来像是梦幻的夜空和沙滩。陆江寒问:“是歌舞剧特供吗?”
“其实这杯酒叫冬之旋律,不过我们都叫它海边月光。”侍应生很热情,“您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
陆江寒点头:“谢谢。”
酒精短暂地放松了神经,陆江寒向后靠在沙发上,觉得这一晚过得很奇妙,奇妙的歌舞,和此时奇妙的环境。门外,散场的观众正在大声交谈着,分享他们对于这场演出的看法,可咖啡厅里却偏偏很安静,安静到像是被层层海水包裹着,任谁也无法打扰,而这动和静的结合点,仅仅是一扇窄小的棕色玻璃门——自己推开了它,所以刚好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隐匿在嘈杂的城市里,有着淡淡的灯光和好喝的酒。
他又替自己叫了一杯,打算在这里消磨掉一整个夜晚,继续回味刚才的演出。
门口的竹风铃却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陆总?”顾扬怀里抱着文件袋,用肩膀费力地顶开门,笑着说,“您还在这儿呢。”
在他身后跟着一名女士,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和拖鞋,看起来很随和。
“上面太吵了,我和琳秀姐来这里谈点事。”顾扬替两人作介绍。
“今天您的演出非常震撼。”陆江寒和她握了握手。
“谢谢,那条裙子功不可没。”邓琳秀笑道,“所以我今天打算邀请小顾,继续为我的下一部歌舞剧设计演出服。”
“这些是资料。”顾扬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不过我暂时还没有思路,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毕竟他现在已经很忙了,寰东、新店加Nightingale,相当于身兼三职。
“不着急,至少还有一年半。”邓琳秀说,“你可以慢慢想。”
新的舞台剧名叫《弄堂里的红玫瑰》,名字和剧情一样,都是轻佻俗媚又幽静浓艳,稍有不慎,就会变成黑底红花金盘扣的旗袍和高跟鞋。
“我不想要那种。”邓琳秀靠在椅子上,双腿随意而又优雅地交叠在一起。从陆江寒和顾扬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脸上的皱纹,被灯光照得分外明显,却又分外美丽,那美是岁月赋予她的,慵懒、高贵、从容不迫,微微侧向一边的脸和脖颈连成一道姣好的弧线,风情万种。
这是顾扬在作为服装设计师时,最欣赏的女性形象,不依附于任何人,就能美得既浓烈又娴静。
在送走邓琳秀后,他把所有资料都装进包,打算抽空多看几遍剧本。
“考虑过你的时间吗?”陆江寒提醒他,“听起来工作量不小。”
“考虑过,可能来不及,但至少我能给下一个设计师提供思路。”顾扬说,“其实只要风格对了,其它工作也不是非我不可。”
“别让自己太累。”陆江寒帮他拉开门,“过完年之后,普东山那边的事也不会少。”
“嗯,我会注意的。”顾扬说,“谢谢陆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