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的屋子朝向不错, 上午的阳光射进来铺满了房间,老太君坐在床上, 难得清醒,家里的主子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候在床边,如果忽略掉浓重的药味,其实是个子孙满堂, 其乐融融的情形。
老太君似乎有些累了,年正宏不假他人之手, 拿了个迎枕伺候老太君靠的更舒服些。
年温瑜和周氏都站在床边,谢氏规矩的站在周氏身后, 并没有因为对方不得势而有半分的逾矩。
是的, 因为众人都知道老太君大限将至,周氏作为年家名义上的掌家媳妇, 也被暂时放了出来。
看到年若出现, 老太君露出个开心的笑容来,“水水来啦,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说实话,年若有些受宠若惊,虽然隐约觉得老太君对她还算不错, 但也仅限于不错了, 但此刻她的语气就像她对她充满期待和喜爱一样。
“茜茜呢?”老太君又问年茜。
“贺府有些远, 一会儿就来了, ”年正宏道,“小妹也很久没见您了。”
“珮姐儿啊……”老太君长叹一声,语气却有些复杂,众人都有些明白怎么回事,自从年正宏出了事,大年氏除了第一天,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连问候都变少了。
不一会儿,大年氏从外面进来,红着眼眶叫道:“祖母!”
不管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孙女,老太君抬手摸了摸跪在自己床前的大年氏,看她哭的伤心,心中又有些释然
年茜和贺呈扬紧跟着进来。
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年茜竟然让人有些不敢相认,倒不是相貌上的变化,而是神态举止,再没有之前趾高气昂的样子,此时跟在贺程扬身后竟然沉静温婉,看向周氏时眼底满是怯意以及……厌恶。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周氏看到女儿的样子,眼眶一红,得受多大的磋磨才会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变成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周氏眼底又渐渐漫上狠意。
可惜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太君身上,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
老太君显然知道自己的情况,见人都到齐了,就吩咐贴身的嬷嬷拿了一摞小匣子出来,将年正宏、年温瑜、年茜和年若几人一一叫上前嘱咐几句,再送一个小匣子。
递给年若匣子的时候,老太君浑浊的眼中忽然溢满了泪水,“好孩子,你受苦了,不要怪我……”
她的声音异常难过,仿佛陈年的痛苦经过发酵,揭开之后再无法掩饰,拉着年若的手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众人大惊,年正宏和大年氏急忙上前哄人,总不能让老太君最后都走得不安稳。
老太君却哭的停不下来,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朝着谢氏的方向伸手要找人,“宁宁,我的宁宁……”
年正宏急忙叫谢氏上前,谢氏刚走到老太君面前,老太君就一把将人拉过去抱着哭了起来,“对不起,宁宁,我可怜的宁宁,不要怪外祖母……”
众人都有些惊讶,明明刚刚还么清醒,怎么忽然就糊涂了,老太君的外孙女都走了三十多年了……
总觉得有些蹊跷……周氏的眼睛在帕子底下微微眯起,细细的打量着那边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宁宁没有怪您。”谢氏趴在老太君的怀中,悲从中来,也跟着泪流满面,“宁宁从来没有怪过您……”
老太君听见却哭的更伤心了,“乖孩子,乖孩子……我要去见你娘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年家人没注意,邵元松却觉得老太君的话有些奇怪,抬头看向周氏,发现她也是一脸的如有所思。
老太君大悲之后,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气,脸色迅速灰败下来,年正宏见状急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下,谢氏紧紧的拽着她的手,有生以来第一次放声大哭,“老太君!”
“乖孩子,外祖母……对不起你……”老太君吃力的开口,伸手摸上最后一个匣子,“这是你的……要好好传承下去……”
说罢,老太君仿佛用了最后的力气,看了床前的孙子和曾孙们一眼,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抓着谢氏的手也猛然跌落……
至始至终,老太君都没有理会周氏,仿佛年家并没有这个人。
可此时也没有人能顾得上想这一点了,年正宏和大年氏以及年温瑜兄妹三人都扑在老太君的床前放声大哭!
不论如何,隔着两辈,老太君对她们总是慈爱。
邵元松和贺呈扬跪在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等年正宏哭过一通,恢复了冷静,准备安排老太君的身后事时,分别上前将年若和大年氏扶起来,邵元松刚扶着年若起身,就见跪在一旁的周氏似乎是腿麻了,被年温瑜扶起来的时候,猛然一个踉跄朝着谢氏跌过去,将谢氏放在手边的匣子狠狠的撞到了地上。
檀木匣子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匣盖跌开,一个材质上上乘,雕工精细的狮形玉佩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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