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夜幕中的前门,各种丝竹音乐声声不断。
宋玉芳却塞着耳朵,懒懒地挨在人力车里。从来也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能体会“身心俱疲”这四个字。
拉到了地方,还是车夫轻唤着,把她叫醒的。
“妈,你给我弄两碟儿素的吧。”宋玉芳一路打着哈欠,向里说道,“我今儿实在是累垮了,得进屋躺一躺去。”
偏偏是玩了一天的宋津方,精神头十足,一路嚷着就过来了:“姐姐姐姐,你看我画的画儿。”
宋太太一掀棉帘,又把宋津方给拽了进来:“好啦,知道你厉害,你姐姐这一阵儿是真忙,别添乱了啊。”
“姐姐困了,等吃过饭再陪你玩儿,好吗?”宋玉芳蹲下身来,从包里变出了一颗包彩纸的糖“拿着,这是姐姐的同事从外国带回来的。”
宋津方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蹦着跳着去别处玩了。
宋太太摇头叹气道:“就因为你们总拿这招来对付他,这孩子也是越来越不好带了。”
“才一颗,不碍事儿。”宋玉芳笑了笑,转身对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高声嘱咐道,“津方,吃完了要刷牙的好吗?你要不老实,下回就不给你吃了。”
廊子里只有笑声,却未闻应声。母女两个也不多计较,一个去煮粥,一个去休息。
半梦半醒之间,宋玉芳脑子里转的还是那一堆叠得高高的投诉信。她几乎是要把腰弯得点着地,转头奔走于各部门之间,听着上司们争执:“贵部的责任与我们什么相干?”
突然,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手来,拉着宋玉芳的袖子,前后端看着:“密斯宋穿的这身衣裳可真是夺目,尺寸改小一号,给桂香穿着,该多好呀!”
那人说完,回头就跑了。
然后,又有人在耳边喊道:“小玉,小玉……你爸回来了。”
宋玉芳浑身一激灵,猛地坐了起来,才惊觉自己是做了一场混乱的梦。
而宋太太正站在跟前,一下一下地推着她。
也顾不上找什么手绢,宋玉芳拿手背揩了一把额头的汗,这才说道:“今儿是礼拜啊,该回来的。”
“你不知道,一大早就回了。”宋太太一脸紧张地往门口望了一眼,这才凑近了解释道,“然后,大木仓来了个听差,一直待到现在。瞧瞧,天都黑了。我问了他什么事儿,他说叫你先吃饭,吃完了他再找你说。”
这样一说,闹得宋玉芳也提心吊胆起来。本就累得没什么胃口,再加上心里悬起一桩事来,这餐饭就更加地食不知味了。
匆匆划了两口粥之后,宋玉芳便敲开了书房的门:“爸,您找我?”
宋子铭正就着烛火看书,先点了一下头,手冲着旁边的椅子一指:“坐吧。”
宋太太悬着心,站在窗外侧耳听了听。她丝毫不觉自己的身影打在纸窗,行迹一览无遗。
宋子铭微笑着摇了一下头,冲着外头说道:“倒省得我喊了,你也进来坐吧。”
橘色的烛光把人的脸都照着看不出颜色来。不过,宋玉芳见母亲一直低着头,这会儿大概是有些赧然的。
三人坐定之后,宋子铭来回地打量了妻女良久,才开了腔:“我今儿去了趟大木仓。”
宋太太有些性急,便道:“一家人就别端着了,直说什么事儿不好嘛。”
换做以前,宋子铭是不喜欢说话时被人打断的。可今天却出奇地好脾气,笑了好几声,才将眼神落在宋玉芳身上。尽量把声音放柔了,向她商量道:“老太太要给小玉说亲事,这回有了准信儿。”
宋玉芳听了,身子本能地往椅背上缩了缩,嘴唇连颤了好几下。
宋子铭还是眯起眼睛来直笑:“我以为如今也是实行自由的年代了,在婚姻问题上,我的态度是,长辈给牵的线,毕竟知根知底,少走许多的弯路。至于到底怎样说,我看还是由你自己拿主意吧。”
这个消息,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浇得宋玉芳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凉。她赶紧转过头去,望着宋太太,把心里的满腔急迫都化成一种力量,集中在脸上。苍白的双唇,像是卡了墨的钢笔,任她动得再快,也是一顿一顿地往外蹦着字:“由我拿主意?那……那就算了吧。我,我是以为,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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