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空殿上, 落针可闻。方才两个人的喘息,现在只剩下了一个。
“柳崇,点灯。”晋王慌张地叫道。即便刀还在他手里,他依然惧怕。
“臣遵命。”柳崇拿出火折子,点着油灯, 殿内终于亮了起来。
借着这如豆灯光, 晋王望见他的唯一的哥哥, 一代帝王的陨落。
就是这般容易。
晋王的喘息缓缓疏解, 慢慢地沉稳下来,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尸体,直到自己能重新挺直身躯, 向地上已趋冰冷的身体说,“朕的皇位, 终于也是绑在刀背上得来的了。”
柳崇在这昏黄等下,静静看着眼前胜利的新帝王。
晋王感觉到刺骨的注视, 转头过来,与他对视。但自己依旧仓皇失措, 手指发抖。
柳崇从那人行的宫灯处,向自己缓缓走来。
晋王有些害怕, 虽然持刀, 但他也深深害怕眼前这魁梧高大的身影, 随后他后背贴在柱子上, 退无可退了, “朕封你为王!”
声音巨大, 若是窗门外有人,自然可听到。
柳崇的脚停住,微微一笑,屈膝下跪道,“恭喜官家,请官家接过虎符。”柳崇将虎符奉上。
晋王颤抖地将虎符接过,摸着上面的温度。
这时,殿门开了。不知道是被风吹开,还是被人推开,晋王望见外面跪着的兄长嫔妃,还有内侍省的众内官,再往后,则是屈膝的侍卫。
“所有人都在等官家您了。”柳崇如是说。
晋王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嫔妃之首郑妃与吴婕妤一左一右,害怕地仰头。郑妃说道,“妾身性命,托于官家了。”
吴婕妤怀里还抱着小公主,也伏地道,“妾身与家人,托于官家了。”
“官家万岁圣康!”
所有人都没有时间为先皇默哀,便跪伏于新皇脚下。晋王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他们的脸上,全都没有丝毫的异样和疑虑,似乎早已知道了今天会发生什么,以及赢家会是谁。
“朕……”晋王还略微有点不适应,清了清嗓子,伸出双臂,扶起跪着的两名兄长嫔妃,“朕会善待你们,”晋王顿了顿嗓音,“先皇驾崩,朕当即位,与诸卿共保富贵。”
有这样一句话,即便在观望的人,也放下心来。既然皇帝说不会因此杀人,那就是不会杀了!
隔日,晋王扶灵大泣,即位登基,是为神熙帝。
二皇子被封为一字燕王,迁出大内,前往洛阳。先皇妃嫔另置大宅安置,也都加封,连吴婕妤的那个女儿,也加为吴国大长公主。
只是神熙帝自然不同以前的晋王了,那天夜里见证一切的柳崇,他每次一看到,便会颤抖不已,还如何能留?可是他手上有疏密使权力,晋王夜里可睡不好。
一睡不好,他便叫:“雪球呢,雪球呢?”
柴衮屁颠屁颠跑出来,神熙帝指着脑袋,“快,快帮我摁一摁。”
柴衮被封了一个参赞大夫,中书舍人,反正每天就负责给神熙帝捶捶腿按按肩,肉肉太阳穴,偏他做了,神熙帝还觉得有用,不知心里多爽快。
“雪球,朕时常做噩梦,梦到柳崇把我杀了,朕想除了他兵权,你帮朕想想办法。”
柴衮微微一笑,这一点,柳崇早就找他提过了,本来还不知道怎么跟皇帝提及呢。
“柳崇唯一惦念,自然是我妹妹与他的孩子。他不是阉人的事,可还握在您的手里头,您再将我妹妹与孩子归还他,他不会不交出兵权的。”
“就这么简单?”
“柳崇这人,最爱名声、虚荣,您学着先帝,与他吃上最后一回酒,杯酒释兵权,再给他一个高位便是了。”
神熙帝自言自语,“是啊,若他不甘于此,当日就不会将虎符给朕……”晋王想起了那日,柳崇是如何向自己交出虎符的……是在自己退无可退,说出“朕封你为王”这五个字后,他才给自己下跪的。
柴衮低低地在神熙帝耳边说:“他从前向我提过一次,他必为王。”
神熙帝恍然……“柳崇其人,一贯是说到做到。”
以兵权换王爵,这就是他想要的。子孙荣华,王爵虚位。爱财惜命之人……
神熙帝咬咬牙,“他还真要得狠呢。”
柴衮道,“不狠,他不是柳崇啊。您想轻易换取兵权,可不就得付出多少,得到多少么?”
神熙帝想了半天道,“那你去叫他来,朕就和他喝这一回酒。”
……
柳崇应召而来,但面仍消瘦,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因为二皇子仍旧被囚禁宫中,虽然封了王,但还没获准搬走,柳崇每日要见妻子,还得跑去他那翠微阁。
是个人早就膈应死了,谁还会有好脸色?
神熙帝是知道这一点的。
宣和殿上,神熙帝为了自己的安全,还特地叫侍卫亲军将此处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柳崇一来,便是淡淡地想笑,神熙帝怕自己怕成了什么,外面所传,自己成了他的噩梦,是真的啊。
坐在宣和殿上,歌舞仍和昨日一样,教坊还是教坊,唱的曲儿奏的歌都没什么新鲜的。掣肘帝王的还是他,和帝王称兄道弟的也还是他,若说变了什么……
他柳崇,有了心爱的人,有了孩子……
柳崇狠狠笑了两声,等着神熙帝亲自给他斟酒。
“长瑾啊,你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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