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啊!”
见皇帝一时间已是泪眼婆娑,低着头,双肩一阵一阵抽动着,高廷芳不禁五味杂陈。他从潜意识中知道那也许有真情流露的成分,但更多的却是皇帝在如今这险恶的局势下,不得不做出的姿态。可即便如此,从那时候终于踏入这座洛阳宫,在飞香殿中的初见,到如今的最终相认,他都不可能把对面那个人推开。
“父皇……”
听到这两个字,皇帝心中登时大喜。他再也没有犹豫,放开手一把将高廷芳揽入怀中。尽管往日他知道高廷芳形销骨立,消瘦异常,可此时此刻真的抱住了这个刚刚相认的儿子,他这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自己的长子是怎样一个情形。心中狠狠揪了一下,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这才松开手转身看着一动不动的韦钰。
“韦钰,你看到了,承睿已经回来了,你还要怎样?”
见韦钰仿佛冰雕一般,没有动作,不见表情,皇帝不由心中大急,当下加重了几分语气喝道:“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韦家那泥潭中拉出来,又是谁让你有如今为人上之人的机会?是承睿!你还有心吗,看到他回来就是这般漠然……”
“父皇!”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高廷芳便终于听不下去了。他重重喝了一声之后,见皇帝扭头有些莫名愕然地看着自己,他这才轻声说道:“父皇,让我去和韦钰说两句。”
这是皇帝最想看到的局面,他立时让开了路,可看着高廷芳一步一步朝韦钰走去,看着韦钰依旧那般面无表情,他不禁心中急躁万分,突然想到长子从前是张虎臣的得意门生,如今却成了那样孱弱多病的模样,更是扼腕叹息。
承睿定是在这失踪的十三年间遇到了什么事,否则就凭他和张虎臣一同脱险,这么多年磨砺下来,武艺又怎会逊色于韦钰,只怕一个照面就能猝不及防把人拿下!
高廷芳一步一步走到韦钰面前,直到距离对方只四五步远,赫然一扑可及,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轻轻握紧了拳头。之前从长乐门进宫时,那些将卒竟是没有搜身,以至于他的身上现在还藏着当初谢瑞携出宫的那把匕首。然而,别说韦钰如今尚在鼎盛期,他却已是筋骨疲软,就算他们能够匹敌,他又怎么可能冲着苦心孤诣给自己报仇的故友挥刀相向?
“十三年,你音讯全无,现在,却又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韦钰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直视着高廷芳的眼睛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
“韦钰,收手吧。”高廷芳准备了满腹理由想要劝说,可此时此刻说出口的,却只有这疲软无力的五个字。
“收手?如今左右羽林军都在我手,皇上亦在我指掌之中,进可挟天子以令诸侯,退可安然驻扎在宫中当我的大将军,我为什么要收手?难不成你以为我韦钰就该接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
高廷芳不用回头也能体会到皇帝那如同刀子一般的视线,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左右羽林军不过是不知道你谋逆,尹雄乃是闽国人,纵使之前也算是立下汗马功劳,可当然也及不上你威望功勋尽皆无双。可是,你忘了,宫外还有阿媛和承乐。”
此话一出,皇帝顿时心中一动,而韦钰则眼睛一下子眯缝了起来,眼神却变得杀气腾腾。
“长乐门的守卫不会放她们二人入宫的!”
“你说得没错,但尹雄随我和薛老大人入宫,却没有一同到紫宸殿来,而是悄然消失,你以为这是为什么?不过是为了在谢瑞出宫的那条密道入口,给她们两个人做接应而已!就算你曾经派人在那儿守株待兔,又怎是尹雄的对手?”
高廷芳说到这里,一下子跨前一步,声色俱厉地说:“左右羽林军并不是你的私兵,有阿媛和承乐一同作证,只要知道你并不是清剿纪韦两家余党,只要知道你是犯上作乱,你以为还有多少人肯听你的?你之前是劳苦功高,可皇上已经封你母亲为齐国太夫人,封你齐国公,辅国大将军作为补偿,在外人眼中,你若是此时谋叛,就是忘恩负义!”
他猛地伸出手去,一把拽住了韦钰的手腕:“悬崖勒马,犹未晚矣!”
自从高廷芳表明身份之后,韦钰冷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笑容:“哪怕你是承睿,哪怕你给我带来了这么多不利的消息,可我还是要说,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