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娴往前排瞄了眼,平时上课不是看小说就是偷吃东西的江丝琪此时坐得端端正正的,目光直视黑板,看起来比谁都认真。
江丝琪父母都来了,正站在窗外,每次开完家长会,她都说自己回去要遭到男女混合双打。
丁娴对这些没有感触。
她听不进去课。
从小到大,就没人给她开过家长会,就算是妈妈,也从未去学校给她开过一次。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不够优秀,后来她才知道,妈妈根本就不喜欢她。
现在想来自己也是太笨了,倘若妈妈真的喜欢她,又怎么会一次次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又怎么会从小就冷落她。
丁娴小时候就知道,她的妈妈跟别人不一样。
而现在,她没有妈妈。
下课铃响,丁娴趴在课桌上,用书盖住脑袋,想要隔绝外界的声音。
越不想听,却越清晰。
“你是爸爸来开家长会吗?”
“对呀。”一个男同学哀叹道,“我完蛋了,考得那么差,他非揍死我不可。”
“怕什么,你妈妈不是会护着你吗。”
“她出差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让我老爸来啊,我成绩那么差,让他来,纯粹是找揍。”
“哎,同情你。”
“你也是爸爸来?”
“对呀。”一位女同学的声音:“不过我爸爸舍不得揍我,他是典型的女儿奴,超级宠我,嘿嘿,有时候惹得我妈妈都会吃醋。”
丁娴听得心烦意乱,刚闭上眼,书忽地一下被人掀开。
光线突明,江丝琪站在她面前,气喘吁吁地道:“丁娴,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哥哥?长得太帅太有型了,你是没看到,她们那花痴样,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丁娴怔了怔,哥哥?她没有哥哥呀?
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她反应过来,起身就往会议室跑,江丝琪在后头直喊:“哎,你等等我呀!”
会议室外面围满了人,大多都是女同学,她们趴在窗前,直直地往里头瞧,有的被挤到边上,脸露不悦,又想办法往里头钻,没抢到位置的,心急如焚,双手搭在同学肩头,时不时地跳起来往里头看。
有同学看到她,连忙朝她招手:“丁娴,快过来。”
她走过去,那同学牵着她,拨开人群,“让一下,丁娴过来了。”
被人拨开,女生们有些不悦,瞧见是丁娴,又变了脸色,笑道:“哎,丁娴,那真是你哥哥啊?”
“废话,不是她哥哥难道是你哥哥啊。”
“我就问问嘛。”被怼了女同学有些委屈,“再说他们长得也不像啊……”
同学们让开一个位置,丁娴走到窗前,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那道挺拔的身影。
家长会还没正式开始,男人站在第一排座位的前方,白衬衫黑西裤,比起平时穿军装和白大褂的样子,少了几分严肃。
男人气质本就出众,在这群中年家长中,更显英气。他正在与班主任交谈,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似是察觉到什么,他目光一转,丁娴来不及闪躲,四目相对,她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胸腔盛满喜悦,嘴角上扬,笑容漾至心底……
又过了会儿,车站来来走走的人换了几拨,她仍旧坐在原处,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旁边一位打着扇的妇女看她独自一人坐了许久,不由问道:“小姑娘,你这是在等人?”
那人四十来岁的样子,微胖,笑时眼睛微微眯起来,让人觉得异常亲切。丁娴点了点头,按亮手机看了下时间。
三点半。
她已经在这儿等了一个多小时。
“小姑娘,热坏了吧。”中年妇女坐过来,给她打着扇,“我家就在这附近,要不去我家等?”
丁娴微微一愣,轻声说:“不用了,谢谢。”
“哟,看你这个样,都快中暑了。”中年妇女说着就来拉丁娴的行李箱,“小姑娘,走,去我家,婶开空调让你凉快凉快。”
“不、不用了。”对方过分热情,丁娴吓坏了,忙道,“我等的人已经来接我了。”
说着,她就起身拉着行李箱出了车站,又在门口站了会儿,还是没等到人。
冷不丁地,手机震动了下,是同学江丝琪发来的消息:【小娴娴,到帝都没?】
丁娴:【没,我还在H县车站。】
江丝琪:【那个男人没来接你?】
顿了两秒,丁娴回复她:【他应该在路上吧。】
江丝琪:【我说小娴娴,他到底会不会来啊?】
丁娴:【会吧。】
很没有底气的两个字。
手机又震动。
江丝琪:【哎,你说他会不会霸占了你爸爸的抚恤金,就不管你了呀,毕竟那么大一笔钱,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抵挡得住金钱的诱惑啊。】
丁娴扫了眼,白皙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跳跃着:【姜丝,你别乱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江丝琪:【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隔了几秒,江丝琪又发过来:【小娴娴,你别那么老实,再等下去,来帝都的车票都买不到了,我看你今晚住在哪儿。】
丁娴眉心微蹙。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全身上下只有三百五十块,只够去帝都的车费,没有时间,更没有经济可以逗留。
看了眼时间,她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
不过两秒,丁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与那人并不熟,更未私下联系过,如果对方根本没打算来,她冒然打电话过去,只会徒增尴尬。
再等十分钟,他要是还不来,她就自己坐车去帝都。在江丝琪家借助个几天,等到开学,便可住校。
正这么打算着,兜里手机忽地响起来。
丁娴掏出来一看,亮起的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大字——时易。
她心头一喜,划开正要接听,手机屏幕蓦然一黑。
“什么破山寨。”她嘟囔着把电池扣出来,又重新安上,结果还是无法开机。
把手机扔包里,丁娴一时没了主意。她不知道对方打电话过来,是叫她继续等着,还是说他来不了。
她心里没底,毕竟那个男人也没有义务照顾她。
可偏偏就是这通未接起的电话,让丁娴不敢走。
要是他来了找不到她,会不会着急?
又等了十多分钟,天气渐渐阴沉下来,阵阵风声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眼看就要下雨,丁娴赶紧从包里翻出雨伞,刚要撑开,天空轰然炸开一记响雷,她吓得浑身一抖,手忙脚乱地拖着行李箱跑到旁边的屋檐处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