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守藏醒来时天已经黑下来了,他望了下四周,还是黄泥土抹成的房间,不免惊吓的坐直了起来。定眼一看不是自己家里时,他才感觉到腹部跟腰部的疼痛,手肘也疼得厉害,不免重新躺了下来。
窗户外树枝轻轻的摇曳,发出细细的沙沙声。
他疼得不仅冷哼一声,一杯水递到他跟前,周守藏抬眼一看是当时诊所的医生,他端起杯子咕噜咕噜的见底后才想起,“俺不应该在诊所吗?”
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这年纪在城市里早已经是退休颐养天年了,可在穷乡僻壤的地方从了医还真是一辈子的事。
他发白的头发扎成一个小辫子,老花眼镜推到鼻尖,看似随时都能掉下来般。他扶着床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缓了口气,一口浓厚的土话音:“你兜里除了一只表,没钱!”说完用手指指了指周守藏的裤兜,又说:“表在这地方使不上劲,我让儿子给你搬过来,不收你钱。”
周守藏闻言摸了下裤兜,捏紧那只偷来的表,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暖流,又泛着酸。
“开诊所,治病要钱。在我这,不弃病人于不顾,是医德操守。”他一口土话音,但给周守藏感觉,文化味特别浓,这职业操守也让人敬佩。
“谢谢你啊医生,俺当时出门办事也没顾着带钱,要不你看你这支不支持微信转账?”周守藏抿着嘴见医生呆滞的神情又说:“支付宝也可以!”
老医生坐在椅子上,发出老人家轻轻的嗯哼呼吸声。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老人就这么对视着周守藏,搞得他半天不敢说句话,是不是自己说错啥子了?刚想开口,老人便发话了,“这伤口再偏一点,你就没命。失血过头,昏迷了三天,这会饿了吧?”
一愣,一滞,回神。
周守藏用力的点了点头。
老人慢步的往屋外走,一会给他端来了一盘子馒头,盘子边上放着一点咸菜。周守藏就着咸菜,大口大口啃毫不客气。
床下边上小火炉上的水呼呼地开了,老人用布抓了柄给周守藏杯子里倒满了水,嘱咐道:“慢点吃,对消化不好,水烫,慢点喝!”
馒头就着开水,这味道几乎忘记,如今又让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往事。
许久没有感受到温情,爹妈死得早,打小跟着爷爷。还没成年爷爷也去世了,他当时提着唯一的兄弟奎子支援的馒头,拖着一双破了的布鞋往山外走,他不知坚持了多久跑出这个鬼地方。
刚出外面那时,一口乡村土音,别人说的话他听不懂,他说的鸡同鸭讲。
没有什么工作敢要他,那会他饿极了,便偷了人家一个面包吃,没被抓,得手了,往后的日子也以偷为生。
在外头,混的好叫混,混不好叫混混。
他便在古董街边成了混混,一开始偷吃的喝的,偷习惯上手了开始偷钱。有一次被抓住当场被打了个半死,那些人拿着刀要来切他的手指头,那会他14岁,哭着喊着没人听得懂他说的。
徒劳无功的挣扎,指甲盖里有污垢,手又黑又脏,放在面前,却痛得真的失去那般。
这时,人群中挤过来一个人,黑瘦黑瘦的,提着他的脖子走了。
那人是倒卖古董的,专挑亡命徒为他做事,往后他便跟着这人混了,地下倒卖假古董,黑市脏活黑活,他都干过。
称兄道弟的很多,真心未必有一个。
想到这,他嚼着馒头就哭了,还出声那种。
老医生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哭,哭完给他递了条抹布让他擦擦脸。他一把抓过来往脸上抹,鼻涕眼泪全到一块去。他把最后一口馒头吞下去后,手中的抹布觉得异常熟悉,他举起来问:“这啥子呀?”
“可以擦脸!”
周守藏两手一摊,是一条穿烂的内裤,顿时满脸黑线。
“小伙子,你哭什么?”
周守藏两手掌搓了搓脸,有点委屈,有点孤独:“觉得你贼暖,像俺爷。”说完哇的声音,又特别委屈的哭了。
大风大浪掀不倒,给个拥抱我醉了。
“那你说说,这伤,怎么回事?”
他沉默了半天,觉着说也不打紧,这老医生也很亲切,他支支吾吾的抹干眼泪,说“俺出外打拼了二十几年,没落点好,偷抢倒卖假货尽干些坏事。俺爷留下点传承压根没学会,忘了都忘了,现这会就想踏踏实实做些有价值的事儿,给俺爷的传承争口气,在心仪姑娘面前说点顺溜的话!”
周守藏又搓了一下脸,说:“白活了三十多年,就现在知道在干些什么,就想好好干,把事给办成了!”
老医生是个很棒的倾听者,他满手褶子,有力的拍了拍周守藏的肩膀笑道:“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废物,只不过没有将其放对位置。有志气的好小伙,好好休息,天亮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他的道理。
窗外月色怡人,清风拂柳,声沙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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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守藏在老医生家又休息了几天,老医生的生活也是清闲,晨起跑田地里摘新鲜菜,吃完早餐便去诊所看诊。午饭后会回家休息,下午在家看看书,偶尔去田地里走走。
夕阳落,老医生在后屋的田地里除草,周守藏就在边上看着,伤口虽痛,也可以下地了。
老医生嘱咐他多走动走动,他在这白吃白喝也特别不好意思,想帮点忙,也不知从何下手。
“走咯,回屋。”老医生双手交叠别在背后,抬眼看了看天,“太阳未落乌云盖日,三天内必有大雨。”
“你怎么知道三天内必有大雨?”周守藏跟在后头,眼睛一亮好奇问道。
老医生两步跨进屋里头,笑道:“民间很多土方智慧不比城市的科技差。”
周守藏抬眼看了看天,夕阳停留在山后边,乌云遮盖了整个天空,那夕阳红,被遮挡住了,美从缝隙穿了出来。
万物皆有缝隙,那是光进来的地方。
果真,两天后,倾盆大雨。夜晚村里头安静,周守藏穿好雨衣雨鞋,把兜里的那块表放在了灶台上。
他看了一眼住了几天的小房子,床,上睡着那个老人。
走时,无需道别。周守藏想,他还会回到这个地方的。
他走出村口,便认得这地方,往后面拐进去田园里有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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