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秀带着满腹疑问跟着去了另一间房,两扇油漆黑溜溜的大门,门上朱红帖子,写着“终南雪霁,渭北春来”八个大字,笔法苍劲,宛若游龙。
停在门前,那书生打扮的男子伸手做请:“里面是我们四爷,姑娘请。”
四爷?景秀沉思了一下,记得入宗祠祭拜祖先那日,好像听说傅正礼的兄弟不止两个,还有一位,莫非这里住着的就是傅府四老爷。
进了屋,早有一人坐在桌前对灯翻书,从景秀的方向看去,这人也才二十五六岁,身着暗红色流云蝙蝠暗纹,直褂边角以两指宽暗金色锦绒滚边外头罩着一件酱色缎貂皮袍,灯下面若冠玉,唇若涂朱,目光眉彩,奕奕动人。
这位四老爷可好是年轻啊!
景秀心中纳罕。
看他专注的翻书,景秀不好出声打扰,旁边的书生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站着,屋子静的仿佛连呼吸都听得到,只有时而轻轻的翻书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景秀站的腿快麻木时,对面坐着的人才放下书,转过脸来,一双漆黑的眼珠透着股沧桑,好像看透世间一切似得,清幽、冰冷、淡定而深不见底,身上隐隐有一种凉薄的气息。
“你是哪位小姐?”这位傅四爷的声音温柔的似能滴出水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景秀微微一怔,她左边脸上的烫伤还未痊愈,这个模样他也能认出是府里的小姐。
她的不回应,傅四爷却紧盯在她脸上,好像不想错过她的表情。
景秀感受到这抹深不见底的目光,反应过来,脸一垂对着他半蹲屈膝,福了一礼道:“傅氏景秀见过四叔。”
傅四爷嘴里念着“景秀”二字,沉默了一会儿,才简短道:“府里小姐中有景秀这个名字吗?”
看着景秀问的却是景秀身后的书生,因为语气中没有了对景秀的那种温柔语调。
那书生回道:“没听过。”
景秀怕他们误会,连忙回道:“上个月母亲才把我接回府,在族中排名第六。”
“你先起来吧!”傅四爷微微点了点头,“大哥不许你们来十二馆,你是怎么进来的?”
景秀考虑了一下,敬声道:“四叔不告诉我父亲的话,我才敢说。”
傅四爷唇角微动,眼睛里浮动短促的笑意,只是温柔地道:“我不说。”
景秀才把来龙去脉简单叙述清楚,这事说来也简单,只是寥寥几句,她也还没弄清楚黑衣人是谁?
傅四爷听后也不说话,半晌语气平静地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下次再进来的话……”他语气一顿,景秀却已感受到背后有丝丝凉意。
她尴尬的应了是,转身立刻就踏出去。
只听傅四爷还在嘱咐道:“她不识路,你送她。”
然后就听到关门的声音,那书生也跟着走了出来,景秀适才放松了一直握成拳头的手,掌心皆是汗。
*****
景璃见薛妈妈听到景秀的名字,神色不大对劲,她疑惑地道:“薛妈妈,景秀回府快一个月了,她这个人外面柔弱,但心术不正,唯恐傅府不乱。自她回府以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发生了不少。我会这般冲动,便也是怨她姨娘做的肮脏事。”
薛妈妈听言,稍有冷静下来:“孩子,那都是大人的恩怨,过去快十年了,你姨娘深居简出也是不想再回溯到往日纠葛中,你和景秀哪有那么深仇大恨的?你说她心术不正,回府可有害过你,毕竟她姨娘的死,也是安姨娘把那秘密说了出去。”
被薛妈妈一席话点醒,景璃垂了眼睑。
是啊,回府至今,除了那次景秀的步摇掉落,害她被景汐冤枉外,景秀对她毫无动作。甚至景汐把那碗茶泼在景秀脸上,以景秀的聪明也许知道是她恶意作怪,事后却也没对她深究。
而自己好像一次次的都在想怎么报复景秀?
想到这里,景璃迷惑了,景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薛妈妈看时辰不早了,说道:“大人的恩怨不该牵涉到你们晚辈身上,既然柳姨娘的女儿回了府,想来老爷和太太是经过确认,证明她是老爷的亲生女儿。那么当年安姨娘说柳姨娘在外有汉子,说景秀是野种就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你和她也算是姊妹,恩恩怨怨的,真是一辈子都解不清啊!你还年轻,都有十四了,放下恩怨为自己找个好夫婿才对得起老祖宗对你的疼爱,知道吗?”
景璃逃避似得闭上了眼睛,并不答应也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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