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瞪眼看着凤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他语塞,盒子里放着的首饰就像咧着嘴冷笑的玩意儿,明明来之前多欢喜,他从前几度变更身份,到头来一个亲人也没剩下,现在好容易有了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姓了,更想要那种家人的感觉了。
可惜常不在身边,他看着宝儿,都觉得这孩子与他生疏了。
天是彻底黑了,常凤栖也不敢久留,看着宝儿想再和她说会话,她却一直低着头,只管写字。
凤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现在叫常凤栖了,我爹说名字好听不用改了。”
宝儿也不抬头,只是接话道:“哦,我现在叫林宝铮,也是我爹起的。”
他站起身来,低下了头:“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她这才抬头,对他笑笑:“嗯啊。”桌子上面的盒子还开着,宝儿一把合上了,举了起来,“这个你拿回去吧,好容易得了银钱,自己爱买什么稀罕什么就买什么!”
常凤栖抿唇,胸中升起一团莫名的火来。
可偏偏她神态如常,也知道宝儿并非故意这样,而是天性而此。
他只说先走,匆匆出门去了。
最终,他也没有收回那个长盒子,宝儿也不敢做主,就放了一边,等朝宁回来,好给她。她还有四十几页字了,对于一个不爱写字的宝儿来说,估计这一夜就得交待在这了,正觉两腿发麻,眼睛也越来越重快要睁不开了,房门又响了一声。
这次,宝儿眯着眼回头了。
喜童探头,抬着轮椅的轱辘将顾莲池推了进来。
这两个罪魁祸首!
她一手拍着自己的腿,别过了脸去。
喜童嘻嘻的笑:“宝儿,你娘在郡王府呢,我们特意来看你的,你还有多少字没抄啦?”
宝儿已经顾不上搭理他了,不动还好一点,刚才腿疼稍微挪动了下地方,谁知道腿麻了,此时抽筋的疼,她低呼一声,身子一栽就侧身摔倒了。
她扳着自己的左腿,咬着牙一动不敢动:“别过来,我腿麻了!”
真是平时被他们捉弄惯了,生怕此时喜童过来,故意拍她的麻腿,这滋味可简直了!
顾莲池皱眉:“屋里再暖和也是入了冬了,李大夫这是真舍得了,竟然叫她跪这么久。”
他推了喜童,叫他快过去帮她。
到了桌前仔细一看,忽然明白过来,宝儿抄写的这些字,都是这么的认真,估计李朝宁也没想到这呆子会写这么久。
真是呆!
喜童站在宝儿面前,急的不知所措:“这我我可怎么办?我给你扳扳?快起来啊,地上多凉!”
宝儿当然不叫他碰,只在地上打滚:“腿麻了,腿麻了!诶呀手也麻了手也麻了!”
这孩子估计从跪下开始,就没动过。
顾莲池对喜童怒目以对:“还不给人扶起来!”
喜童应了一声,赶紧来扶:“宝儿你别动,我扶你起来动动就好了啊!”
说着直接握住了宝儿的胳膊,叫她起。
宝儿当然不想起了:“不行不行!我不能起来,快给我扶回去,我还有近一半没抄写完呢!”
喜童无法,只得又扶着她跪下:“你这孩子,也没人看着你,干什么那么较真,快点抄完字就完事了么。”
宝儿浑身虚脱了一般,上半身都伏在了矮桌上面:“手腕怎么也疼了?好难受啊,我真讨厌写字。”
她半闭着眼,哼哼着。
顾莲池白了她一眼。
宝儿手不麻了,开始揉眼睛:“我娘怎还不回来,我都有点困了。
她写了半天,手腕也疼,因和顾莲池总在一起,也不怎在意他:“你们来干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回去吧,我一会能一口气写完,很简单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闭上了眼睛:“我眼睛疼,就闭会眼,你们先走。”
也是在他面前放松心神,宝儿跪趴在矮桌上面,对着他眨了好几次眼,她漆黑的眸子此时并无光亮,一看就是困乏得不行了。待一次比一次间隔时间长,也不知过了多一会儿,小姑娘再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见顾莲池卷着袖子,提着笔在她的宣纸上写着什么东西,她还有点恼:“我写了一大半了,你别在我纸上乱画啊!”
她最后的记忆是他伸手覆住了她的眼,眼前一片漆黑,也就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朝宁从郡王府回来,发现女儿跪坐在矮桌前面,赶紧给她抱了起来,小姑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搂住了母亲的颈子,窝在了她的肩头:“娘,对不起,我知道我闯祸了,你别生气了,以后我跟夫子好好学写字。”
此时的宝儿已经长到朝宁的腰那么高了,根本不能整个人都窝在她怀里。
可朝宁却有一种错觉,宝儿还是襁褓当中嗷嗷待哺的宝儿,低头在孩子脸上亲了两口,小家伙当即又睁开了眼睛:“诶呀,这个坏蛋,是不是趁我睡着了又往我脸上画东西了!”
李朝宁以为她在说梦话,也只笑笑:“睡吧,脸上什么都没有。”
宝儿松了口气,可不等走远,她又想起一事来:“我怎么睡着了,娘,我抄的字……”
话未说完,朝宁已然抵住了她的额头:“真是难为我宝儿了,一天抄写了那么多字,娘看见了,那么多,足足有百页了。”
有百页了?
宝儿透过母亲的肩头,瞪眼。
就在她的身后,矮桌上放了两摞宣纸,笔迹竟然是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