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不去,那位道台大人便要受她牵连了。
江菱仔细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进宫去,再谈其他。宫里就算是有洪水猛兽,也比末世的荒凉寂静和贾府的郁闷窒息要好得多了。别的不提,江菱一日都不想同王夫人呆在一起,难得有一个挣脱的机会,她自然要牢牢把握住,先离开贾府再说。
至于未来?唔,清朝后宫里“病逝”的宫妃,数不胜数。
只要江菱做得隐秘一些,离开的机会同样数不胜数。更何况,她还带着那面镜子。
江菱的行囊里东西很少,除了那面菱花镜之外,便是寥寥的几件衣物了。林黛玉倒是红着眼睛,给她打包了许多东西,她感动之余,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留在了嬷嬷们那里。毕竟要进宫选秀,带了太多的行李,终究还是不妥。
当年三月,江菱带着扁扁的行囊,还有林黛玉殷殷的期盼和临别诗,进宫去了。
临走前江菱曾问过王夫人,自己的籍册和卖身契可还留着?王夫人白了她一眼,冷冰冰道:“早已经撤掉了。”于是便不再多言,仿佛带着很大的气。
江菱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对那位大人说了声谢谢,便上了待选秀女的骡车,与其他秀女们一道,一齐被送往紫禁城。她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身边的女子或紧张不已,或胸有成竹,或双手合十在胸前,闭目不言。江菱歇了片刻,睁眼环顾四周,倒觉得颇为有趣。
江菱属于前一次被留了牌子的,但因为“病了三年”,拖到了今年才来,因此一进宫城,便被一位身穿官服的户部官员引到前面,等同序列的秀女们来齐之后,再与她们一同进宫。
在穿过层层叠叠的秀女们身旁时,江菱听到了许多不同的话,或是嫉妒,或是羡慕,或是不满,或是嫉恨,一个个白眼或是眼刀子飞快地掠了过来,倒教她觉得颇为有趣。等走到同序列的秀女们中间,江菱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小木牌,与别人的小木牌有些不一样。
她的小木牌要稍稍大上一号,而且边沿镂刻着一丝极淡的金纹,要是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江菱素来信奉多说多错的原则,便收回自己的目光,安静地在一旁等待。
等了两三刻钟后,与她同序列的秀女们都来齐了,便又有一位户部司官引着她们,穿过一道窄窄的长廊,来到另一座宫门前。宫门前已经有一架大大的骡车在等候,还有一位穿着太监服色的男子问道:“是哪一旗的?”
“镶白旗。”
“来齐了?”
“来齐了。”
户部司官和太监一问一答,总共不过四句话,便将女子们的来历交代得干干净净。于是太监在册子上划了一道,再引着那些或冷淡或高傲的秀女们,上了第二架骡车,往内城驶去。
天边隐隐泛起了鱼肚白,微熹的晨光透过车厢缝隙,照在秀女们的身上。
江菱注意到,这些秀女们俱穿着旗装,神情比起先前第一辆车子里的秀女们,要冷淡高傲得多,言辞间也带着淡淡的矜骄之色,相互通了姓名,便各自淡漠地坐在一边,谁都不理谁了。
江菱又注意到,这些秀女们手里的木牌,多半都和前面那些不一样,都带着各式各样的记号,还有一个甚至拿着玉牌,淡淡的青玉色光芒在晨曦里显得有些刺眼。一位拿着木牌的倨傲女子看见青玉牌,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冷笑道:“且瞧着罢。”
那位手持青玉牌的秀女亦冷笑了一下,阖眼靠在车厢上。
江菱低头看着自己的木牌,心里暗想,这车里多半便是内定的秀女了。
她曾听闻,清朝选秀女多半是在选家世,参选前便有大半已经定了下来。按照当前的情形看,倒有大半是真的。但不知道这些内定的秀女们,有几个能都走到最后罢了。
骡车很快便从第二道门驶到了第三道门,外面有个尖尖细细的声音道:“请秀女们下车。”
江菱猜想这里便是正式的宫城,便收回目光,跟着前一位秀女下了骡车。现在正是朝阳初升的时辰,宫里宫外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唯有一位太监托着空空的盘子,将她们手里的木牌逐一收了上去,表情淡淡的,似乎有些嘲讽。
带她们前来的太监陪笑道:“您瞧这些女子,不论家世、相貌、性情、人品,俱是一等一的,即便是翊坤宫那位打了招呼,也不能一并撤换了罢。保不齐——保不齐哪一位日后,还是咱们服侍的主子娘娘呢。”
第三位太监冷笑一声,指了指天上道:“宜主子的吩咐,咱家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即便是那位圣眷正隆的贵妃娘娘,都指定要撇两个人出去。上边儿神仙打架,咱们只管照做便是,省得日后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