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焦躁了。
不知是因为王夫人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因为白天在佛寺里,林黛玉说的那些话,又或是当日在太后的梦境里,那些让她感到震惊的言辞,再或者是三者都有。现在她心里如同垒了许多块大石头,而且还在一块接一块地不断垒高,不知道哪一日便会哗啦啦地倒下来,彻底崩塌。
——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江菱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巨大的焦躁之感,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将她的情绪一寸寸地吞噬干净,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着,但仍旧有针尖在一下下地刺痛着神经,除了焦躁和隐隐的恐惧之外,还有一种强烈的愤怒情绪。
愤怒,是因为王夫人的那些话。
但那种焦躁和隐隐的恐惧,又是从何而来?
江菱埋首在枕头里,闭着眼睛,肩膀微微地颤抖。
屋里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随后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轻抚上她的肩头,温言道:“今日怎么这样早……你怎么了?”说话间,那人轻柔地扶起她的肩膀,拇指在她的眼尾轻轻拭了一下。
湿的。
江菱摇摇头,闭着眼睛,那种巨大的焦躁和不安之感仍旧无处不在。
但正因为闭着眼睛,她的听觉和触觉变得无比清晰。身侧有人轻轻躺了下来,一下下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的意味甚是浓厚。良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康熙按住了。
“给……”
“免礼。”
康熙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却像是在纵容她的小脾气。
“今日的事情,朕知道。原本在今年三四月间,朕便想拿他们动刀子,但因为当时要去热河,故而往后顺延了小半年。现在恰好江南那儿又出了事情,便索性让他们多留些时日,等金陵之事毕,再一并拾掇不迟。”
金陵之事指的是什么,江菱听不太懂,但本能地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听康熙的意思,她好像在无意中,把红楼梦的剧情往后顺延了小半年。
“朝堂上的事情,朕本不该同你多说。那些人的事情,你自然也无需介怀。这些日子就留在屋里好生歇息,等事情了了,自然再也无人找你的麻烦。至于……”康熙忽然刹住了话头,重重地叹息一声,又道:“你留在这里,当是最安稳的。”
江菱忽然明白了许多事情。
比如当日太皇太后忽然问自己,荣国府是否有捐官之事。比如当初,康熙为什么要让自己留在太皇太后宫里。比如在回宫之后,从来没有人来找过自己麻烦……
不但是红楼剧情顺延了小半年,而且连原本的顺序都改变了。
她攥紧被角,涩然问道:“皇上一早便想着动手么?”
康熙嗯了一声,忽然间又笑道:“莫怕,这事儿是十余年前便已经定下来的,一则是先前封的诸位国公,二则是外面胡作非为的皇商,三则是……都要清理干净。早些年朕腾不出手,便唯有暂且搁在那里,等到今日再处理。说起来,这一手还是太皇太后教给朕的。”
他说到此处,忽然有了些淡淡的怀念之意。
江菱闭了闭眼睛,心里那种强烈的焦躁之感仍未散去,反倒越发地浓烈起来。
但身后那人仍在低声说着些什么,安抚的意味越来越浓,再联系到当日太后口中的那些话,江菱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忽然一下子就断了。一时间巨大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席卷了她自己,整个人懵懵懂懂的,惟余下身后那人仍旧平稳的声音:
“你定会安然无恙。”
——怎么会这样。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江菱闭上眼睛,脸色隐隐有些泛白。但康熙却以为她是睡着了,便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悄然起身离去了。梁九功正在外面撑着伞,预备将康熙送回乾清宫,忽然听见康熙道:“明日让张英早半个时辰过来,朕有些话要同他说。”
梁九功应了声,又陪着康熙远去了。
等康熙和梁九功走远了,宫女们才进屋吹熄了烛火。云菱小主不但喜静,而且还喜暗,在夜里睡觉的时候,是不喜欢点灯和在屋里守夜的。于是等到灯熄之后,便慢慢地没有了声息。
江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呆呆地有些失神。
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红楼梦的剧情顺延,而康熙他、在他心里……
江菱重新埋首在被褥里,闭着眼睛,心里的那种焦躁之感越发扩大,如一道洪流席卷而来。不知不觉中摸到了枕头下的菱花镜,触感冷硬且冰凉,让她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瞬。
但随之而来的,是比刚才更加强烈的无所适从。
她闭了闭眼睛,等更漏渐渐漫过丑时的刻线,外面的宫女和侍卫都已经换了班,便抓着菱花镜,用反面对准了自己,霎时间消失在了红楼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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