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笠笑起来:“就像你说的,一个装睡的人,别人再怎么叫,也不可能把他叫醒。”
“然而,只是在榻上装睡还好,若是一个车夫装睡,而马车行驶在悬崖峭壁边上,你看着装睡的车夫,难道不会觉得后背发凉么?”
这话说得有道理,黄姈默默点头,李笠继续说:
“皇帝极力维持局面,粉饰太平,但是,寻常百姓水深火热,权贵们贪得无厌,只想要更多,至于那些兄友弟恭的宗室们...”
“宗室之间如同仇寇,老皇帝在时,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家和’,等老皇帝崩,宗王内战迟早爆发,而天子年迈,又能有几年可活?”
“宗王内战,会惨成什么样子,只要想想晋时八王之乱,就明白了。”
“所以,乱世很快就会到来,这不是我做梦,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就像太阳迟早会落山那样,而现在,已是黄昏。”
李笠看着黄姈,严肃的说:“我只想好好过日子,但是,乱世之中,若不能自保,就只有死路一条,史书上记载的乱世情形,若变成现实,你觉得好玩么?”
黄姈摇头,李笠的一番分析下来,她意识到时局不妙,必须早做打算。
那么,李笠制作环锁铠、销售环锁铠的意图,就很明确了:自保。
她读过书,当然知道乱世之中,寻常百姓有多惨,那么,结寨自保,就是活下来的选择之一。
只有钱粮充足,才能聚集青壮,才能结寨自保。
只有给青壮装备铠甲,才能抵御一拨又一拨的流寇、溃兵,以及趁火打劫的豪强武装。
既然说到秘密,李笠便向黄姈摊家底,让对方知道,自己现在的大概实力:
“我,可以拉出一千步兵,这些人现在名义上是护院、护塘,借着清剿水寇练兵,都杀过人,见过血,有实战经验,至少达到合格战兵的标准。”
“他们全都会射箭,可以是步弓手。”
“他们还会用刀盾,结阵冲锋,可为刀盾兵。”
“他们以鱼叉、竹篙练长兵,结阵御敌,可为长矛兵。”
“我有十艘双桅帆船,可做战船,护渔的水手一千,可接舷肉搏,投掷鱼叉、射箭的准头都不错,也有实战经验,如同水军,平日里捕鱼,必要时可以打仗。”
“这两千人,及其家属,都可以安置在作场周边,你是知道的,作场如今就像一个寨子,规模不小。”
“有了这两千人,我就是地头蛇,哪家豪强都不怕,毕竟,郡兵数量也就两三千而已。”
“必要时,我可以凭这两千人为核心,扩充队伍,以我现在的人脉和名声,半月之内招兵,至少可在鄱阳郡地界招三千青壮,注意,是身体健康的青壮。”
“这样的队伍,有两千见过血的兵做骨干,有充足的武备,不敢说攻城略地,但至少能保卫乡里。”
“我已囤了粮食十余万斛,以每人每月消耗粮食二斛计,能在不外购粮食的情况下,让这五千人,连同家属,吃上大半年。”
“若有敌人走水路来犯,我可以召集彭蠡湖畔各地的渔民助战,凑出数百艘船、上万人的船队,形如水军,哪怕这水军只能防不能攻。”
“渔民当然不能和战兵比,但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可以花钱涨士气,这些钱、帛,我也备下了。”
这就是李笠花了三年时间攒下的家底,即便立刻天下大乱,他也能有保命的本钱。
黄姈是今天才知道确切情况,但之前已经通过看账本,发现李笠的家底不一般。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开支极大,李笠赚得多,花得也多,黄姈看账本上的入账、出账,看得目瞪口呆。
如果,李笠的志向只是做个富家翁,那么现在,李笠就能买下良田若干、别院数座,有护院数百,侍妾数十。
李笠可以过上奢靡的生活,却没有,赚来的钱,要么囤积物资、粮食,要么买马,要么养护院、护渔、护塘。
开销极大,外人很难注意到,白石村李三郎居然有如此实力。
“妾明白了,作场,会好好经营下去。”黄姈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为李笠如此相信自己,觉得欢欣鼓舞。
“妾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说不定我脑子抽风,哪天果真造反呢?”
李笠问道,黄姈看着李笠,抿嘴一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三郎这么会赚钱,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李笠也笑起来,笑得很开心,他既然娶了黄姈,就决定相信对方,把产业交给对方管理,自己好腾出精力,做别的事情。
风险当然有,若黄姈把秘密透露给黄大车,然后黄家父子将秘密拿来邀功,向官府告密..
李笠可不怕,认为这种概率较低,自己也有手段应对,所以,愿意放手让黄姈来管产业。
有内当家操持家务,他才可以集中精力,做各项准备工作。
原始积累,是最辛苦、最耗时的事情,三年时间,他终于完成了积累,有了本钱。
如今是大同十二年,李笠认为,留给自己做准备的时间,恐怕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