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正和士兵们交谈,他指着近在咫尺(其实还有一里左右距离)的台城外围城墙,笑道:
“两日,最多两日,我们就能突破这外墙,攻到台城边上,届时,可以往城里运粮草,可以增兵,逆贼破城的美梦可就彻底破灭了。”
若是前几日说这话,旁人是不信的,但官军靠着这位“李监作”的主意,以箭楼、营垒推进、步步为营,还真就距离台城越来越近。
更别说这位李监作带着“东冶营”随军作战,将士们浴血拼杀,东冶营拼命搭箭楼、筑垒,速度极快,让官军在和叛军的血战中屡屡占上风。
所以,士兵们对这位平易近人的李监作颇有好感,而李笠在军中也渐渐小有名气,因为他不仅会营建,还射得一手好箭。
作战时,经常射杀敌军士兵,让同袍们化险为夷。
樊猛好奇的问李笠:“监作,你这箭法练了几年?”
“大概四五年吧,有空就射,练多了,准头就上来了。”
“监作身材魁梧,一身力气,射术又不错,为何在东冶当监作?”
愣头青的情商低,问问题都不会问,李笠不介意,笑道:“我出身微寒,能做东冶监作,已经很不错了。”
“哦...”樊猛点点头,李笠又说:“不过,此次大伙勤王,立下不少战功,想来平定逆贼后,朝廷必有嘉奖。”
“说不得,大伙都有官做,我也不例外。”
这话题不错,樊猛及樊家部曲和士兵们都有些激动,议论着打完仗后,能有什么样的嘉奖。
李笠招呼几个东冶营的工头...部下过来坐坐,聊聊天:“别的不说,东冶营的兄弟们,至少能免罪了。”
“免不免罪,无所谓。”那几个男子笑起来,“我觉得,跟着监作更好。”
“打完仗,我不一定在东冶做事,或许,能回鄱阳当个小官,你们也跟着去么?”
“去,鄱阳不是监作的家乡么?想来我等跟着监作在鄱阳做事,总比在建康好。”
这回答是客套话还是心里话,李笠分得清楚,所以很高兴:这不,招揽了至少数百人。
打仗不仅需要冲锋陷阵的战兵,还需要会土木作业的工程兵,无论是攻坚也好,防守也罢,快速搭建各类设施的能力,是很重要的。
为此付出的代价,不过是把对方当人看、管吃管住而已。
想着想着,李笠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此次若是朝廷成功平叛,那么,必然要对勤王军进行嘉奖。
别的不说,就说嘉奖的开支,以及此次兵乱之中的损失,最后必然以税收、劳役的形式,转移到寻常百姓头上。
百姓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抬头看着远处的台城,李笠觉得有无奈,王朝无论怎么更替,对于百姓而言,本质都是一样的。
他没有本事也无力改变时代,那么,多为自己谋前程,没什么不好意思。
仔细一想,自己在这次勤王中,没有正经的职务,更像是自带干粮来出主意的谋士,亦或是带队参战的包工头。
箭楼推进战法、‘快速搭箭楼法’是李笠提出的不假,然而是鄱阳世子拿的主意,然后调集物资、召集各部兵马协同作战。
实施起来,是无数将士浴血奋战,才能将营垒向前推进。
大项目成功,决策者、执行者必然要拿奖励,至于创意的提出者,按这时代对“工”的歧视,以及宛若天堑的贵贱之别,李笠觉得自己大概能做个东冶丞?
无所谓,他才二十一岁,等个两三年,把队伍培养得更大更强,待得老皇帝去世、新君即位、宗王内战时,再浑水摸鱼。
正琢磨间见,营垒里喧嚣起来,李笠赶紧起身想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却见跑去打听消息的士兵,带回来一个消息:
“台使来了,排场不小呢。”
有人听不懂:“台使?台使是什么?”
“台使就是台城来的使者,就是天子使者的意思。”
“哎?不是说台城被围了么?怎么会有台使过来?逆贼如何会让他们过来?”
“你问我?我哪知道。”
“会不会是逆贼派人假扮的,来赚我们营垒?”
李笠听着议论,看看台城方向,觉得情况不对:按道理,叛军是不可能让台城和外界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