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笠耸耸肩,梁森见状愈发不解:“那我们干得再好,也不过是给别人挣军功。”
“对,人家吃肉,我们喝汤而已。”
李笠笑起来,笑容有些苦涩:“不过,我们有得选么?刚进城的穷小子,一上来就当掌柜?哪个不是从跑腿伙计做起?”
这话说得有道理,梁森想明白了,李笠又说:“不过,材官营得有自保能力,上了战场,不能傻乎乎的只是当个劳力。”
梁森不解:“寸鲩,为何营兵要有自保能力?材官营不是主要负责城防或者搭建攻城器械?应该有友军保护呀?”
“友军?这帮友军专门卖队友的。”李笠无奈的说,见梁森觉得不可思议,便解释起来。
“我这一年多,跟着官军打仗,算是看明白了,你把别人当友军,友军把你当猪头,有好事,轮不到你,倒霉的时候,就是你出头了。”
“你别这么看我,我说的是事实,若官军作战,参战将领多了,狗屁倒灶的事情也会跟着多起来。”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官军作战,若战斗规模是千人级别,也就是单方投入作战人数是一千到三千之内,官军表现都不错的,为什么呢?”
“因为这正好是一个将领统率部曲的常见人数,郎主带着精锐部曲作战,上下齐心,共同进退,所以战斗力强。”
“如果战斗级别接近万人,意味着是两个以上将领协同作战,那么,相互的配合就差了些,将领之间的小心思,也会多起来。”
“譬如,打了胜仗,追击,你的兵马追得快,抢的首级、物资就多,那我若是慢了,就吃亏。”
“如果打了败仗,好,谁殿后?殿后的队伍,必然伤亡惨重,而精锐部曲都是财富,谁舍得自己亏本亏得吐血?”
“所以,两个和尚抬水吃。”
“若战斗规模为数万乃至十万人级别,这种问题会放大,官军的战斗力明显下降,道理很简单。”
“硬仗,谁也不想打;好处,争着要;败仗,谁也不想落在后面,于是乎,三个和尚没水吃。”
梁森听着听着,有了想法:“那可以派一个有威信的大将军,统率各部兵马呀,他让谁打硬仗,谁就得打,他让谁殿后,谁就得殿后。”
“是,这办法不错,可是,若有了这样的大将军,能够把各部将领压得服服帖帖,如臂使指、令行禁止,你觉得,皇帝能睡得着觉?”
这一问,把梁森问住了,他没跟着官军打仗,也没什么见识,但知道一家邸店里,若掌柜的威信比东主大,那么底下的伙计,会听谁的?
“所以,对于皇帝来说,大军主帅最重要的是忠心、听话,没有野心,那必然选个庸才来挂帅,那后果..”
“寒山之战,官军主帅贞阳侯萧渊明,说实话,算是个好人,各部兵马沿途抢劫,他管束部下,秋毫无犯。”
“出征在外,作战方案请示建康,皇帝让他怎么打,他就怎么打,皇帝不说,他就不动。”
“底下的将领,不肯打硬仗,他不强迫;底下的将领不肯出兵援助友军,他也不骂人。”
“然后,即便打败仗,也和自己的将领在一起,一起被俘,一起被押到北方去,共患难。”
梁森听到这里,觉得李笠话里有话。
“我就明说了,往后,我们材官营随军出征,陛下选的主帅,未必是最有把握打胜仗的,那么大伙得多留个心眼,别什么都依靠友军。”
“兵败如山倒,届时那些友军,说不得丢下我们攻城兵在后面喂狼,他们好溜之大吉。”
“啊?怎么会?”
梁森惊讶不已。
“怎么不会?官军大兵团作战就这德性,兵是泥鳅,将也是泥鳅,滑不溜秋的,想的是先保命。”
“怎么会这样?”梁森不敢相信,李笠笑道:“怎么不会,有因必有果。”
“宗室主帅打了败仗,一点处罚都没有,那对于将士而言,何苦卖命?朝廷派窝囊废带着大伙玩命,谁敢把命交给窝囊废?”
“那,那我们?”
“我们的命,我们自己握着。”
“所以,我得让你们来帮忙,把材官营操练好,至少有能自保的能力,然后想办法立功。”
说着说着,李笠声音变小:“我们从乘黄厩弄回来的好马,都打着烙印,现在不能骑,所以,你们委屈些,骑劣马。”
“打仗了,我就想办法,从战场上弄马。”
梁森想起当年,他和李笠在乱军中逃命,李笠就念叨着要在战场上弄马,笑道:“这次,可不止有你我二人了。”
“对,我们有帮手了,所以,要大干一场。”
“但机会,总是留给做好准备的人,你们抓紧时间练兵,我负责找项目,创造立功的机会。”
“找项目?”梁森觉得很难做到,他常听李笠说这个词,所以理解是什么意思,却想不明白要如何“找项目”。
李笠虽然是将军,但是人微言轻,只有听命令的分,哪有资格参与谋划,又如何“找项目”。
李笠笑道:“这不,东冶恢复生产,开始制作兵仗,陛下还是很关心东冶情况的,哪天我去御前汇报东冶事宜,说不定,就能找个项目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