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纷纷扔下手中任何会被人认为是武器的物品,等着对方来抓人。
士兵之中,身着青衣的侯景,看着围上来的梁军船只,心中绝望。
梁军水攻,旷野里没得躲,他见兵败已成定局,便和换了小卒衣服骑马出逃。
却没能逃走,因为马匹失足落水,他被水卷走,左右也不知生死。
侯景不会水性,差点淹死,幸好被树冠挂住,暂时保住性命。
陆续攀上来的士兵,都不认识他,所以现在不担心被人认出来。
但是,一旦被梁军运到曲阿,和其他俘虏碰面后,被认出来是迟早的事,届时,就只被梁军将帅辱骂,然后押到建康,下场悲惨。
想到这里,侯景有些恍惚,他打了一辈子的仗,也不是没打过败仗,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人生。
梁军船只已经靠近,即将开始抓人,侯景忽然觉得心静下来,焦躁、悔恨、绝望、不甘等心情,都消失不见。
他又想到了慕容绍宗,这个教授他兵法的名将。
当他听到消息,得知慕容绍宗在围攻颍川时失足落水而亡,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代名将,居然是这个死法。
太好笑了。
可现在,自己一夜之间,被敌人水攻打得全军覆没,又有什么底气,去嘲笑慕容绍宗。
慕容绍宗失足落水,应该是个意外,而他,是被人轻轻松松击败的。
眼前,浮现出慕容绍宗的面孔,笑眯眯的,侯景觉得,对方在嘲笑他。
带来的百战精兵,还有那么多骑兵,都没机会交锋,就全都被大水卷走了。
这一仗,输得好惨!
“你!把刀扔下!”
呼喊声把侯景拉回现实,他发现树上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其他士兵,都已做了俘虏,而围在树冠周围的船很多。
有梁军士兵勒令他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四周时不时响起鼓声,听起来好吵。
他不可能逃得了,所以...
想到自己一直看不起的高老三(高敖曹),临死前的表现,侯景拔出佩刀,向天一指:“我不服!”
“凭什么贺六浑和黑獭能打下基业,而我,却一事无成!”
说完,他看着周围的梁兵,大笑起来,他要自刎,不过,不想这么隐姓埋名的死去,否则连高老三都不如。
“我,就是...”
话还没说完,一箭飞来,正好射中他持刀右手。
手被射穿,刀落下,侯景疼得身体摇晃,也跌了下来,被士兵们抓住,反绑双手,堵上嘴,因为他们看出此人要自尽。
不远处一艘船上,李笠放下弓,向一旁的黄?说:“呐,要自尽就得快,废话那么多,现在,想死都死不成了。”
“一个小卒,自刎都那么多戏,真是搞笑。”
黄?笑着点点头,对李笠的射术十分佩服:站在摇晃的船上,射中三十余步外摇晃的手,可不容易。
旁边船上的郑原却眉头紧锁,让人把船摇过去,似乎是要查看俘虏,李笠见状笑起来:“不过一小卒而已,莫非是熟人?”
几艘船上的士兵,都是李笠的部下,所以郑原很轻松就把那自尽未遂的俘虏带过来。
距离李笠两三步距离,激动万分的呼喊着:“侯景!是侯景!”
这样喊,许多人愣住了,李笠有些回不过神,他之所以射箭,是想活捉俘虏,却不是因为认出那人是谁,结果....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黄?发问,有些激动。
郑原抓着奋力挣扎的侯景:“此人就是侯景,他化作灰,我都认得他!”
黄?并不清楚郑原的来历,所以觉得奇怪:“你又没见过侯景,如何确定是他?”
李笠却身子一僵,看看郑原,又看看被俘的这个中年人。
其人身材偏矮,身长腿短,宽额头,高颧骨,脸色暗红,头发稀疏,没有胡须,样貌寻常。
眉目间,似乎有些深目高鼻的感觉。
“郎主!我当年在广州,见过他!”郑原呼喊着,李笠回过神来:广州?是阙南的广州,是李义孙之父李长寿守的广州!
他听李义孙说过的,当年,李长寿在广州刺史任上被侯景攻破城池,遇害。
李笠看着手中的弓,又看看眼前这怒目而视的俘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寒风吹过,他打了个冷颤,随后狂喜:哇,这下发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