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无论对方从哪里冒出来,要袭击长沙,走水路也好,陆路也罢,都必然经过渌口。
澧陵城边有渌水,向西汇入湘水,其汇合口名为“渌口”,渌口距离北面的长沙,陆路大概百余里,走湘水水路大概二百余里。
湘水渌口河段,西岸是绵延群山,东岸才有官道往来南北,所以,东岸官道上平日里往来商旅络绎不绝,若有兵马调动,也只能走东岸陆地。
渌口军营位于湘水东岸、渌水北岸,扼守着这个宛若喉咙的要冲以及津口,来犯之敌即便突破了澧陵或茶陵,也得再破渌口,才能往长沙而去。
如今大雨接连下了数日,湘水水位暴涨,行船是不可能的,而道路泥泞,敌人即便过来,也无法冒雨强攻,所以周铁虎现在是一百个放心。
有他在这里镇守,大王也会安心许多。
周铁虎是河东王府的佐属,跟随府主多年,河东王外放地方当刺史,他就跟着去任职,若回京任职,他就担任王府宿卫,算是亲信。
所以,河东王得知有敌人经安城步道西进后,便派他来守渌口,以防万一。
现在不可能有什么万一。
天色渐暗,夜幕即将降临,周铁虎下了箭楼,交代各营一些事情,便转回帐内休息。
天黑下来,岸上军营里闪烁着些许火光,旷野里一片漆黑,河水流淌的动静很大,宛若万马奔腾,喧嚣不已。
黑漆漆的河面上,大量竹筏顺流而下,每个竹筏上,都捆着一些包裹,竹筏两边,都攀着一些人。
一个竹筏边上,梁森紧抓着权做扶手的绳索,随着竹筏在水面上沉沉浮浮。
绳索套在戴着布手套的手上,反复的摩擦,已经勒得相应手套位置发白,他和部下顺流而下,已经在水里泡了一天。
中途只上了一次岸,吃了些干粮,煮了姜汤喝下,然后继续“赶路”。
看着不远处岸上灯火昏黄的军营,梁森有些紧张,不过军营距离河岸有段距离,加上天黑、下雨,他们的行踪不太可能被对方察觉。
所以风险来自于河道:浅滩、险滩、暗礁,以及不大不小的瀑布。
但是,李笠之前派出细作,已经摸清楚湘水水情,梁森和李笠仔细琢磨过后,有了把握,才敢于汛期在湘水上来个“漂流之旅”。
此处河段没有瀑布,平日里为繁忙的航道,即便是冬天枯水期,水位也不低,更别说如今发大水,所以他们的冒险,风险不至于过高。
但是,依旧死了人。
打仗不是儿戏,奇袭不是踏青,在发大水的河中‘漂流’,人就是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自茶陵开始,一路漂流下来,奇袭队免不了伤亡。
梁森自己也因为漂流过程中几次磕碰而负了伤,虽然都是皮肉伤,但是连日浸泡,伤口开始发白。
加上一直淋雨,很容易着凉生病,若运气不好,即便再强壮的人,也会因为一次感冒而去世。
所以,梁森以及部下们,是真的在玩命,而不是出游踏青。
他这么玩命,当然是为了避开沿途守军,直奔长沙而去,目标是河东王萧誉。
雨天不好行军,更不好打仗,因为陆地泥泞,河流发大水,所以,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出其不意。
李笠本来也要亲自带队漂流,被梁森拼命劝住,于是两人各自分工,梁森带着人顺流而下,依计行事。
他听张铤说过,汉末三国时,魏军伐蜀汉,被汉军挡在剑阁,一筹莫展。
于是魏将邓艾带兵走阴平小道,绕过剑阁,偷袭剑阁后面的涪城,然后直扑成都。
但是,这个阴平小道,其实不是正常的道路,而是山中小径,等同于没有路。
果不其然,这小径走起来艰险异常,还得不断搭建栈道。
甚至不得不“攀木缘崖”,邓艾还身先士卒,裹着毛毯滚陡坡下山,带兵翻越天险,成功绕过剑阁,夺取涪城。
然后直扑成都,立下灭蜀汉第一大功。
梁森觉得,相比在群山中“攀木缘崖”行军,在河里漂流毫无危险,如同在城里散步。
浪花扑来,梁森抹了抹脸,回头看看已经被抛在身后的敌营,以及河面上忽隐忽现的同伴。
又看向前方,一片漆黑的下游河面,他知道从渌口到长沙,湘水水路是二百里左右。
过了渌口,他们就可以在下游某处河段上岸,聚拢队伍,适当休息。
处理伤口,吃些干粮补充体力,煮姜汤暖暖身子,然后继续漂流。
给河东王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