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什么政敌,一直低调做官,熬到花甲之年。
结果二代君主去世,少帝即位,他成了顾命大臣。
继续低调做官,和少帝关系不错,未曾料藩王夺位,开始清洗先帝一脉。
他作为军功赫赫的先帝重臣,即便无心反击,也会被篡位者认做威胁。
于是他被调虎离山,到外地当刺史,儿子、家眷全都留在京城为质。
一番准备后,篡位者开始动手,他的儿子们先是被软禁,然后全部被杀,白发苍苍的他悲愤不已,率军奋力一搏,却败于无名之辈手下。
这种经历很惨,和张铤所说萧齐大将王敬则的下场差不多。
王敬则是齐高帝萧道成的勋臣,又得齐武帝萧赜重用,成了齐武帝留给儿子的顾命大臣,却因为齐武帝堂弟萧鸾夺位,还是躲不掉清算。
一梦又一梦,除了第一梦,其他梦都预示着一个个让人不安的未来,李笠辗转反侧,满头大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焦虑。
不过他觉得,这都是因为张铤举例不当所致,于是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睡着睡着,又做一梦。
梦中,他以军功得皇帝赏识,官运亨通,也没卷入权力斗争,远离皇子、藩王,不参合皇家内斗破事。
忽有一日,外任郡守的梁森因为随大军出征时失期,触犯军法,被主帅、某富贵宗室拿下。
有司核准,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失期有罪,但罪不至死,他为保发小性命,向宰执们求情:“梁森为国效命,驰骋沙场多年,立功无数,是好男儿。”
对方的回答,充满嘲笑:“累世二千石之家子弟,才是好男儿。”
发小戎马一生,落得如此结局,他心中悲愤,却无可奈何。
因为他们出身微寒,在官场上没有人脉,一旦出事,动辄被人排挤、打压,更不要说有人施以援手。
又过几年,某日,忽然有官员告状,说他家中“狗生角,且数有光怪”,请求将他调出京城以便保全声誉。
皇帝一开始觉得此事荒唐,奈何舆论汹汹,于是让他先出去避避风头。
这一走,就再没能回来,职务不停流转,却一直在外兜圈。
最后,他在一个偏远小州任上,郁郁而终。
向来厌恶、排挤寒人武将出身官员的官场,终于把鄱阳冒出来的几个寒酸之人清理干净,这几个有碍观瞻的‘瘤子’不见了,大梁官场体面又光鲜。
一切,就如同人体的免疫系统清除病毒那样,再正常不过。
李笠睁开眼睛,发现外面天光大作,竹枕已经被汗水打湿。
这就是没有女人‘救火’的结果,精力无处发泄,就免不了东想西想。
李笠起身,坐在床边回神,想到了黄姈。
黄姈是正室,独自在建康养育儿女,和他长期分居,如同守活寡,所以,他不能做渣男。
赵孟娘是侧室,独自在鄱阳养育儿女、打点产业,又服侍姑婆(婆婆),所以,他行事得体面些。
之前突袭清河王高岳时,俘获的薛氏姊妹,李笠已经派人送去建康,让黄姈处置。
薛氏姊妹接下来是只做个歌舞伎,平日里唱歌弹琴给主母解闷,还是作为侍妾,跟在主人身边‘负距离’服侍,由黄姈来定。
而他要做的,是带着小伙伴们乘风破浪,披荆斩棘。
靠团队的力量,乘风破浪。
官场排斥微寒武人出身官员,由来已久,但不要紧,他们抱团取暖,要做到谁也不敢随便欺负他们。
李笠推开门,看着外面白云蔽日的天空,又看看化作水乡的彭城街道,踌躇满志。
徐州为四战之地,不投入极大的资源,彭城很难守住。
梁国现在若要守彭城,如同和齐国战略决战,虽然不是不能搏一把,却不值得。
这对于朝廷来说,确实不值得,但对于李笠来说并不是。
之前,他以大局为重,所以,彭城不能轻易攻破,就算攻下了,也不该守。
现在,他以小团体利益为重,却可以搏一把。
彭城既然拿下来,己方又再次击败齐国援军,击杀齐国‘首席大将’,那么,一个风险极大但收益极高的机会出现了。
鄱阳是李笠的根基,他当然不能放弃,乐安铜矿当然要开采,所以鄱阳根基不能丢。
可当这个机会出现后,他觉得自己不能做一个守户之犬。
年纪轻轻却立下显赫军功的李三郎,不该早早就长留京城,被高官厚禄养起来,他的路要走哪条,自己来选。
选一条最合适自己以及同伴们的路,走向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