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十几岁时,就扛起家中大梁,而他现在都快三十岁了,没道理躲在娘的身后,过自己的小日子,让叔叔继续独自扛大梁。
李昕想得明白,李家人丁单薄,成年的男子只有叔叔和他,叔叔要留在京城,那么,他就该在外做事,给叔叔分忧。
哪怕暂时不用他分忧,他也得锻炼自己,锻炼自己的队伍,尽快做到独当一面,如此,才能分担叔叔肩上的重担。
李昕向叔叔说起这一年多以来,打仗的经验教训,李笠听着听着,对侄子如此有上进心颇为满意。
李家能有今天,全靠他立下的赫赫战功,所以,李家的立身之本,是战功。
是军队,是追随李笠多年的人们。
这些人之中,多为寒人,但更多的是无地农民、无业游民。
只有团结这些人,才能让李家的根基逐渐稳固,而不是寄希望于融入“上层社会”,脱胎换骨,变成士族。
即便现在,李家看上去有模有样了,但李笠知道,自己其实不会被士族们看得起。
毕竟,这是个贵贱分明的时代,士族连寒族都看不起,又怎么看得起他这个吏家子?
人不能忘本,所以,李家的男子,必须以立军功为优先,走的是武人路线,讲的是弓马娴熟,骁勇善战。
而不是学那些士族子弟,手无缚鸡之力,平日褒衣博带、大冠高履,以会骑马为耻。
更不能学开国勋臣后代,讳谈自己的“将门”出身,甚至避谈自己能开几石弓。
当然,文化教育不能落下,作为武人,不代表要当个目不识丁的莽夫。
所以李昕熟读四书,闲暇时也常看《春秋》、《史记》、《汉书》,提升自己的知识水平。
但最主要的,还是抓紧时间,锻炼自己的军事能力。
李家不是将门,没有家传兵法,李笠当初要吃军功这碗饭,只能想办法在战争中学,这其中,如何用好骑兵,更是重点。
然而没人教,只能靠自己琢磨,在一次次战斗过后,总结经验教训。
如何用好骑兵?李笠自己勉强琢磨出来了。
无法教会侄子真正懂得如何打仗,所以,侄子应该在前线不断磨炼,而不是在京城当个银样镴枪头将军。
说了一会,李昕见左右无人(仆人们都离得比较远),低声问:“叔叔,难道,就一辈子,当个忠臣?”
“当忠臣很难么?”李笠反问,李昕摇摇头:“难,只有死了的忠臣,才是最好的忠臣。”
“你怎么会有这种念头?”李笠警觉起来,认为李昕被别有用心的人蛊惑,起了心思。
这很危险,容易被人利用,来个“钓鱼执法”。
“叔叔,京城里的权贵们,还有那些世家高门,其实没几个看得起叔叔的,对吧。”
李昕看着李笠,李笠却问:“谁跟你说的?”
“侄儿自己想明白的。”李昕笑了笑,“之前,叔叔让侄儿管产业,学经商,学与人打交道,所以,侄儿学会察言观色了。”
李笠回答:“他们永远都看不起寒人,无论寒人的表现、成就如何,这就是歧视,他们要用这种歧视,来彰显自己和别人的与众不同。”
“我们不需要谁看得起,用不着在意他们的看法,至于忠臣,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等过了年,皇帝驻跸淮阴,我们就让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士族们看看,什么是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