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贼可恶,南贼可恶!”高纬嚷嚷着,方才那“回去”一说,也只是临时起意,昨日被人追击的恐惧,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唐邕刚要请皇帝启程,高纬再问:“勤王兵马何时能来?”
唐邕继续含糊其辞:“总是需要十余日时间,不过,许多兵马刚离开邺城没几日,想来,去而复返,不会太久。”
。。。。。。
旭日东升,阳光洒在大地上,洺水畔,易阳城东北旷野处,突然出现的楚军骑兵,扑向刚要拔营南下的北返回勤王诸军。
这距离勤王诸军得知邺城失守,不过一个时辰左右。
而楚军自东北过来,明显是特地迂回,触不及防的齐军诸营,很快就在楚军骑兵的冲击下崩溃。
许多人被骑兵撞倒、践踏,亦或是逃跑途中,被自己人挤倒践踏,现场很快失控,逃跑的兵卒为了活命,夺路狂奔,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易阳城门关闭,溃兵无法入城躲避,只能涌向洺水上桥梁,往南岸跑。
桥不宽,人们争先恐后上桥,不少人被挤下河,坠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更多的人见上不了桥,不管会不会水,不管受不受得冷,索性直接涉水过河。
入了河,行动不便,但后面不断有人向前挤,挤着挤着,有人倒下,拼命挣扎却起不来,渐渐溺水。
有人溺亡之前,拼命抓着身边能抓到的东西,于是更多的人溺水,河面上到处都是翻腾的浪花,以及黑压压的人群。
呼喊声、哀嚎声不绝于耳,惨叫声不时响起。
好不容易过河的兵卒,大半截身子湿漉漉,上了岸被风一吹,当时就冷得不行。
但是,当来到南岸的兵卒,看见南岸也有敌军骑兵冲来时,连心都凉透了。
太阳渐渐升起,洺水水面渐渐变红,被楚军骑兵南北夹击的齐军,崩溃之际,越来越多的人倒在河里、岸上。
易阳城头,守军将士见着城外的惨状,听着城门处渐渐消失的叫门声,心中悲愤,却无可奈何。
城门是不可能开的,否则溃兵争先恐后入城,城门想关都关不上,敌军定然尾随入城,易阳也守不住了。
但是,看着友军在面前被敌人肆意屠杀、践踏,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愤怒和屈辱,让城头将士气得脑袋发胀。
他们不明白,这些敌人是怎么袭击邺城得手,毕竟那是一国之都,城墙高大,驻军也不少。
他们不明白,邺城昨日沦陷,怎么今天一大早,就有敌骑冲到一百六七十里外的易阳,将还没反应过来的勤王兵马打了个措手不及。
对方动作这么神速,那么,撤出邺城的皇帝怎么样了?
是平安进入滏口陉,往晋阳而去,还是半路上被楚军追上,做了阶下囚?
守军想不明白,但率军昼夜奔袭的韩熙想得明白,看着遍地狼藉的战场,以及孤零零的易阳城,连夜赶路的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为皇帝的元从,韩熙不太想做禁卫军官虚度时光,他更想带兵打仗,驰骋沙场。
所以,有了出击立功的机会。
皇帝用计,让云集邺城的勤王兵马被其朝廷遣散,而北归的军队,算算日期路程,应该是在易阳附近。
所以,韩熙和部下没有参与昨日的“入邺”,而是在外围待命,以防不测。
得皇帝下令后,韩熙率军直接往北而去,以“齐军”的身份,穿州过县,追击北上的齐军。
现在,赶上了,在易阳宿营的北返勤王兵马,被他们打得等于全军覆没。
再等下一波勤王兵马聚集,也是至少数日之后的事情。
如此一来,己方可以在邺城站稳脚跟,后续援军抵达,而之前后撤的各路北伐军,也会卷土重来。
韩熙让部下将投降的兵卒缴械,用缴获的马匹驮着,履行“投降不杀”的承诺,率军撤退。
留下这些被缴械的兵卒在野地里呆若木鸡。
皇帝要让失魂落魄的溃兵,将邺城沦陷的消息带向四方。
与此同时,楚军“投降不杀”的承诺,也会一同传向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