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友善,又对皇位无野心(譬如身份为庶出,无缘皇位)的皇子来挂帅。
将来,新君即位,这位皇子就是新君忠诚的左臂右膀,随时可以拿来敲打外臣或者宗室。
赵孟娘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李旿却话锋一转:“刘宋时,文帝刘义隆,任用其弟彭城王刘义康。”
“因为刘义隆的兄长、少帝刘义符被废一事,刘义隆对外臣极其提防,加上自己身体不好,所以对刘义康十分重用。”
“先是出镇荆州要地,后来入朝,录尚书事,独掌朝事,所受信任,无人可及。”
“然而时间一久,刘义隆坐不住了,因为弟弟势大,对皇权构成威胁,而刘义康身边的人,也对皇位有了想法。”
“刘义隆本就心中猜忌,听到风声之后,便杀刘义康亲信,贬刘义康出建康,软禁在江州安成郡。”
“朝臣眼见刘义康为落水狗,体察上意,便纷纷喊打喊杀,指认刘义康谋逆,刘义隆派人一查,不出意外,证据确凿,于是打算其流放岭表广州。”
“此时宋军北伐失利,魏军大举南下,直达长江北岸,刘义隆担心有人拥立刘义康,便派人至安成郡赐死。”
“刘义康不愿服毒自尽,被人用被子捂死。”
李旿说完刘义康的故事,分析:“权力面前,父子尚且相残,遑论兄弟,再得皇帝兄长信任的宗王,只要掌权时间一长,迟早会引起皇兄的猜忌。”
“用宗王,宗王造反;不用宗王,皇权为外臣所夺,自魏晋以来,这样的事情一次次上演,无解。”
赵孟娘见儿子说得这么细,忧虑起来:“那如何是好?这接下来发兵攻周国,要以皇子为帅,但无论是谁为帅,其实都会出问题?”
李旿点点头:“是呀,所以很棘手。”
他有空时经常看史书,看各类私史(私人编撰的史书),所以“见识了”这数百年来围绕皇权而发生的种种事情。
自己又经常动脑筋琢磨,所以想通了一件事:皇权的势弱,才是关键。
天下纷争数百年,无论南北,朝代更替司空见惯,开国皇帝尚且能镇住局面,而二代皇帝则很容易翻船。
去掉各类表象,李旿认为是皇权的弱化,导致一系列难题的出现。
皇权的本质,解释起来有很多内容可讲,李旿觉得用一段话来解释,最直截了当:
皇权的基础是军权,皇权不稳的实质,就是军权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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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实现皇权(军权)的顺利交接,不能指望新君个个都是天才,只能靠制度来保障。
然而构成制度的是人,人若出了问题,什么制度都是白搭。
所以,利益关联才是最重要的:想让文武官员拥护李家人做皇帝,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或者说,换一个家族来当皇族,他们的利益会严重受损么?
如果,换皇族对主要利益群体的利益并无太大损害,哪怕一个白痴当皇帝,对于这些群体而言其实都无所谓的。
赵孟娘越听越觉得迷糊:儿子到底想说什么?
“父亲有许多儿子,我有许多弟弟。”李旿轻声说着,“但是,我的弟弟们,许多并不是人。”
“啊?你可不能乱说话!!”赵孟娘急起来,“这话要是传到你父亲耳中...”
“娘,我的一些弟弟,是各项制度啊。”李旿笑起来,“制度不会威胁皇太子的地位,却能保障皇太子继位后坐稳位置。”
赵孟娘还是听不懂,李旿继续说:
“皇权的根本在于军权,所以,皇太子一般不挂帅出征,是因为军权容不得皇太子提前去拿。”
“新君即位,坐不稳江山,无非是军权旁落,新君要么指挥不动带兵勋贵,要么军权被权臣夺了。”
“国朝以群相取代独相,以八座尚书替代尚书令,这分摊相权、避免录尚书事之人架空皇帝的办法,其实也可以用在军权上。”
赵孟娘愈发听不懂:“莫非打仗也得几个主帅开会投票定策略?”
“是,也不是。”李旿越说越兴奋,他有一肚子想法憋着,却不敢找人倾诉,如今母亲侧耳倾听,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前线军队主将须得临机决断,才能打胜仗,决策的人多了反倒误事,也不能事事请示后方。”“但是,运筹帷幄,可以来个集体决策!”
“以当前的行军制来说,行军编制因事而设,事毕取消,无论是行军都督,还是行军总督,都要有行军府,设佐官,处理各类军务。”
“那么,在此基础上,加大参谋的权责,以参谋部这一机构,取代行军都督府、总督府的职能....”
这机构和原本的行军府有何区别?
赵孟娘不明白,但听明白儿子的意思。
以发兵平周为例,李旿觉得,可以让皇太子挂帅,但是,实际军务,由行军参谋部负责。
无论是后勤输送、与民政官署的协调、兵马调度、作战计划拟定和修改,以及对战略的调整、占领区的秩序恢复及重建等等,都由参谋部负责。
参谋们负责给出方案,由皇太子选定。
若打了大胜仗,挂名的皇太子,可以获得威望,但这样的威望其实是建立在参谋们厉害的基础上,皇太子的功劳,是“领导有功”。
参谋人选,是皇帝指定,但待选的人,由相应制度来定。
“战事结束,任参谋之人各回本职,或者凭借功劳晋升,一时半会,不容易成为太子党羽。”
所以,一次战役,不会让皇太子有提前染指军权的可能,不会对皇帝形成威胁。
但打了胜仗,皇太子的战绩和威望却有了,毕竟“率军平周”嘛。
如果打了败仗,责任主要由参谋部来担,皇太子声望受损,但也不会损失太大。
赵孟娘听着听着,还是不懂:“这么做,和如今的行军府有何区别?不也是有功主帅拿,有责任佐官来扛?”
李旿摇摇头:“不一样,参谋的任职资格,限定具备军校相应专业的学习经历,以及顺利毕业,如此一来,就不一样了。”
“接受军校教育的各级军官,根据制度内的规则,获得进入各行军参谋部的资格,由此积累军功,晋级。”
“而行军都督、总督,不能把自己的僚佐,引为行军参谋,所以,那些基层军官,不需要特别阿附权贵,就能在体制内有上升途径。”
“一如科举,庶族子弟不需要靠阿附权贵,靠考试,就能入仕当官,他们对于这一制度和皇帝的忠诚,自然要比士族官员强。”
李旿越说越激动,他越来越佩服父亲的“制度建设”,所以自己的主意,也源自于“制度建设”。
“皇太子挂帅,但用参谋部负责实际军务,威望皇太子拿,却无法借此拉拢党羽,父亲的势,兄长的势,都有了。”
“建立在军校专业教育体制上的参谋制,就是父亲的心血,也是父亲的儿子,用这个无法夺位的儿子来掣肘皇太子,不好么?”
“各个小制度,汇成大制度,形成‘势’,获得大量庶族子弟的拥护,那么,李家的‘势’就成了,而这样的势,也能实现父子传承,因为既得利益群体会求稳。”
“若是换个家族,对于久无出头之地的庶族阶层而言,就是极大地变数。”
“谁知道这家族会不会和士族妥协,又来个九品中正制?又重文抑武,设一百多个军号,把庶族文、武之道统统给断了?”
赵孟娘听到这里,颇为惊异:“这主意不错呀,为何不和你父亲说?”
李旿耸耸肩:“若父亲对孩儿大为赞赏,予以重用,大出风头,那不是得罪人么?兄长那边,会不会产生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