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赶走一个恶客,人人都开心。
张妈就立刻从厨房里出来,擦干手,拿着她买菜的小钱包说:“今天苏老师留下吃饭!我去外面买个菜回来!”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
苏纯钧当杨二小姐的老师已经半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获得这么高规格的招待。张妈以前一直把他当骗子看,专骗这家的夫人和小姐。
苏纯钧受宠若惊:“您真是太好了!”
这时,祝颜舒刚好推门进来,她喜动颜色,一进来就说:“张妈!去外面切半只鸭回来!我今天打牌赢了二十块钱!”
这下,非要大吃一顿不可了。
苏纯钧不由得在心里庆幸今天运气好!
张妈喜盈盈的出去买肉菜,祝颜舒才看到苏纯钧,对晚餐多一个客人的事也不小气,热情的请他一定要留下来尝一尝北京饭店的烤鸭子。更兼杨二小姐在一旁迫不及待的把苏纯钧的英雄事迹说给妈妈听,苏纯钧饱经风霜的老脸难得红了一次。
“原来是他来了。”祝颜舒轻轻叹了口气,把杨玉燕拉到身边坐下,轻轻拧了下她的小鼻子:“小姑娘家家的,别养一身小家子脾气。”
跟着她就给苏纯钧讲一讲前因后果。
董祭锋这个人,运道十分的不好。
他是本地人,但家里父母都早逝,他又受了叔叔婶婶的排挤,不得不从大学退学,早早的开始工作。
可他又过于爱名好利,不知不觉就走偏了路。
杨虚鹤此人虽然人品不行,祝颜舒却是挺佩服他的头脑的。现在市面上的报纸多,各式各样的文人也多,杨虚鹤能闯出名声来,是因为他只写颂圣的文章。南京政府来来去去多少大帅,都没动杨虚鹤,因为他只会夸人啊。虽然文笔欠缺,但因为有这么一个名声,所以哪家报纸都乐意刊登他的文章,时不时的头版上让他写一篇颂圣之言,连警察都少登门了。
当然,杨虚鹤这样干也没少被骂。一些较为激进的报纸也不肯收他的稿子,杨先生的生活其实还是挺清贫的,毕竟小公馆不是那么好养的,小情人小儿子也是要花钱的。
但杨虚鹤有了新妻之后,又多了一项本事,开始写一些广告文章,替一些妙龄少女吹捧一下,因为人人都知道他娶了个年轻漂亮的老婆,都相信他寻芳猎艳的本领。有了这个新进项,荷包才渐渐充盈起来。
这些闲事都是祝颜舒从牌桌上听来的,平时从不说给两个女儿听,免得脏了她们的耳朵。
今天来的这个董祭锋就是被杨虚鹤给带歪了路子。
董祭锋缺钱,一心一意要靠文章扬名,所以他自己修炼出的文风是时下最流行的讽刺文章,说个街边卖炊饼的老太太都要讽刺一番警察不作为的那种,什么事都爱抓着一个虚影骂一顿才显得自己高明了。
但擅长写这一种的文人太多了,就显不出董祭锋来了。文章投不出去,自然赚不来钱。
董祭锋就四下打探擅长把文章卖出去的文人作者,钻过去学习一番。最后,他就拜到杨虚影门下了,那段时间他常来杨家吃饭,也因此认识了祝颜舒母女三人。
但杨虚鹤的文风也不是谁都学得来的。
杨虚鹤并没有藏私,认认真真的教导了一番董祭锋如何夸人,如何不露声色的夸人,如何主动夸人,比如听说新上任了一个警察局长?那就自己先写一篇夸局长英明神武的文章,风闻一二案子,全算到局长的功绩上去,这样等报纸登出来,局长被夸了,这不就认识他这个作者了吗?
政府里官员来来去去,不愁没有人写,写得多了,名声出去了,自然就有人来邀稿了,也有润笔费了。
董祭锋立刻照本宣科,但老毛病不改,夸一个就一定要贬一个!
杨玉燕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那能行吗?”
祝颜舒两手一摊:“当然不行啊!然后他写一篇就被人警告一回,再写就有人来堵门打人了!”
这哪里是夸人,分明是挑拨离间!
但既入了门,就如同嫁了的小媳妇,再也不能当回姑娘家了。董祭锋性格认真执着,学了杨虚影的文风后,再也退不回从前,夸人的没学会,连以前只骂人的也忘怎么写了。
董祭锋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写文章了。
而杨虚鹤此时也坠入了爱情之中,对教导学生失了兴趣,一心一意追求爱情去了。董祭锋如同行到半山,上不去也下不来,只好站在半山腰吹冷风,日渐冻饿难忍。
祝颜舒:“他之前过来,我借个十块二十块的,只是周济他吃个饭。”只是也没料到这人尝到甜头以后,没钱就过来借,不肯自立了。
杨玉燕快嘴快舌的:“可见好人做不得!”
祝颜舒一指点在她额头:“胡说!怎么能不做好人呢?”
杨玉燕改了口:“我不做坏人,但也不做好人,谁都别来惹我不就好了!”
祝颜舒嘲笑她:“你这是要当孤家寡人吗?小小年纪,竟是要出世了!”
等张妈买回了肉菜,杨玉蝉也回来了,七大碟八大碗的摆了一桌子,从北京饭店买回来的半只烤鸭子摆在正当中,还一盘切卤肉,丰盛的不得了!
苏纯钧有日子没看到肉了,口水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上桌以前还肯谦逊些,上了桌就埋头只顾吃了,等席终,桌上两盘肉一丝不剩,全都吃了个精光。
张妈啧啧:“吃得真干净啊!我还以为能多吃几天呢。”
苏纯钧脸皮厚,只当不是在说自己。
张妈指桑说槐,转头对杨玉燕说:“平时也不见你爱吃肉,怎么今天吃得这么多?”
杨玉燕精明有余,灵醒不足,真以为说自己,立时就驳道:“桌上这么些人,也不止我一个人吃了啊。”
苏纯钧忍不住发笑,看自己这个学生真是越看越爱了。
饭毕,苏纯钧自然就该告辞了,他刚站起来,杨大小姐玉蝉说:“苏先生坐着喝杯茶吧。”
苏纯钧以为人家是客气,他都赖了一顿饭了,该走了。
“不了,不了。”他说,“我赶着回去烧炉子呢,不然晚上该冻了。”
杨玉蝉:“喝个茶的时间还是有的。一会儿你从家里挟块煤下去,引火快得很。”
苏纯钧甚是不解,但也从善如流的坐下了,他自然是与杨二小姐坐在一块,见她手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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