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
苏纯钧嫌这些东西不好脱手,就只收了她的美金:“您太客气了,按理我都不该收您的钱,只是这些船票也是别人托我出手的,我也不好不给人家辛苦费。”
邵太太将手袋倒空,现在手里只有这两张前往马来西亚的船票,她激动的呼吸都不稳了,脸红的像刚自摸了一把国士无双。
“您客气了。苏先生,是我要谢您。您救了我一条命。”邵太太眼中带泪,“我知道有许多人瞧不起我,您就从来没有瞧不起我,现在还愿意救我一把,我这辈子都没遇上过什么好人,多谢您。”她深鞠了一躬。
苏纯钧确实从来没有瞧不起过邵太太,比起她,这幢房子里任何一个绅士都比她更下流无耻不要脸。
他说:“我哪有资格瞧不起人呢?别人也没少讲我的坏话。”他既然收了钱,就要多提点邵太太两句,“这船票是可以登船的,但上船也不容易。”
邵太太紧紧握着这两张票:“我知道,我明白。”
码头现在全是日本兵,想成功登船当然不容易。
邵太太心里有数,她只凭自己是上不去船的,这另一张票就是她为自己的保镖准备的。
可这个人选该选谁,她却没办法决定。
吕齐芳这个人年轻,坏得还有限,对她也有几分真心。可他带着一个老妈,邵太太却再也没办法再变出另一张船票来了。让吕齐芳舍了老妈跟她一起逃,他未必答应。
而且,吕齐芳的少爷脾气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真出去了,养家活口的本事还是要看她。到时她卖身养他们俩?最后她别再变成杜十娘了。
邵太太不敢赌男人的良心。
邵太太拿着船票,心里却比没有船票时更乱了。
学校里的秋意更浓了。
落叶堆满小径,无人打扫。空荡荡的楼前没有了学生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
学生已经越来越少了。
家在外地的学生是最先离开的,本地的学生也都渐渐走了。
像施无为一样的农村学生,也大多在老师的劝说下离开了学校,回到家乡。
但是学校还没有停课。
代教授说:“哪怕只有一个学生,我也会照常上课。”
仅剩下的学生们都在大教室上课,因为最近吃的不好,个个都是面黄肌瘦。
但大家集思广义,想方设法丰富餐桌。
有一个姓王的教授,是一个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医学教授,他的目标是可以在自己的国家生产青霉素。
他最近就带着学生们在学校的树林里采蘑菇。
祝玉燕也终于吃到了辣椒之外的菜,不管摘的时候有多担心是毒蘑菇,但最后吃到肚子都没事。
现在这位王教授还砍了一棵松树,还把松树摆放校园里潮湿背阴的地方,说要用松树来养蘑菇。
祝玉燕本来以为这王教授是开玩笑,不可能成功,但她竟然真的吃到了松树身上长出来的平菇。
就很奇特!
不过,一棵松树也没办法喂饱全校师生,祝玉燕还是送别了基金会里大部分的同学。
一个男生在离开前背着相机来学校。他的这台德国相机曾在秋日祭时拿来帮游客拍照,拍出来的几乎都是鬼片,黑呼呼的,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而提高了曝光洗出来的几张又几乎看不清人脸。
不过这样的照片也没人嫌弃,不少人事后都回来拿照片,看样子是会好好珍藏的。
他带着相机来学校,足足拍空了四卷胶卷,把学校里的一草一木都拍了下来,还有祝玉燕这些同学,唐校长和一些教授也都入了镜。
走的时候,他擦着眼泪,对祝玉燕说:“代理会长,以后也请你不要放弃基金会。只要基金会还在,我们的理想就没有破灭。”
正牌会长是唐校长,但基金会平时的事都是祝玉燕说了算,同学们就管她叫代理会长。
祝玉燕:‘我答应你。”
这个男同学又取出了一本相册,这都是他以前在学校拍的,精心挑选出来,做成相册,想在临走前送给学校。
他说:“我们的学校没有消失,我相信它终有一日会再回来的。”
祝玉燕抱着相册:“我也相信,会有这一天的。”
她翻看着相册,里面的照片上,学校里到处是学生,男学生和女学生走在一起,他们在同一间教室上课,在同一片天空下嘻笑,一起劳动,一起游戏,这是这个时代最开明、最光明的记忆。
后面还有许多秋日祭时的照片,黑呼呼的,下面还有这个男同学写的标注,没有他的标注,她根本认不出里面拍的是人是鬼,是男是女。不过当时天那么黑,光线那么不好,拍成这样也有情可愿。
男同学:“我都洗出来了,舍不得扔,就都贴进来的。”
他指着其中拍的最好的一对男女的照片说:“这一张拍的最好,可是他们没有来取。”
照片中的男女站在一起,男人穿着西服,单手插袋,头微微往女士那边偏,面上带着笑。
女人拿着棉花糖与气球,还有风车,笑得抿着嘴,弯着一双眼睛,谁都看得出来她有多开心。
这像是一对年轻的恋人。
可偏偏祝玉燕认识这二人。
男同学不知世间险恶,怀着纯真的心,羡慕的说:“这一定是一对爱人,他们看起来真相配。”
祝玉燕没有反驳,认同道:“你说的没错。”
就算只是这一张照片上的恋人,它也一样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