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让人去将姜宏给找来。
“不必了,”姜从宁拦了下来,若无其事地笑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呢?”
赵氏却是不依:“那个混账东西不识好歹,娘为你做主。”
“强行按着他道歉,只会让他愈发介怀罢了。”姜从宁低头喝了口茶,“明绣当日说得也有道理,这个年纪的少年,是听不进去话的,随他去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释怀,可赵氏这个当娘的,又岂会不清楚女儿的性情?对姜从宁而言,像如今这样毫不在意,分明是寒了心,所以不愿再过问罢了。
“宁宁,娘知道你受委屈了……”
赵氏从卫管家那里得知当时的情形时,气得头疼,只恨不得打姜宏一顿才好,更是不明白,他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那般落姐姐的颜面?
这些年来从宁待他不可谓不尽心,可他却为了个青楼女子,给自己姐姐难堪。
姜从宁含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各人有各人的路,我的确也不该管他太多。”
赵氏看着女儿这笑,只觉得眼酸,心底也满是无奈。
她偏过头去抹了抹眼,又说道:“也好,不管他了。宁宁你这些年已经够操劳的,今后就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不必再为那不识好歹的混账费神。”
赵氏最清楚女儿这些年来的不易,在这件事上,是毫不犹豫站在姜从宁这边的。又安慰了一番后,转而问起她的近况来。
“我在候府一切都好,”姜从宁笑道,“婆母是个识大体的,对我很和善。我这些日子跟在她身边帮忙,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那姑爷呢?他没欺负你吧?”赵氏关怀道。
姜从宁想了想近来的事情,两人虽起了争执,但与其说是范飞白欺负她,倒更像是她欺负了范飞白才对。
“没,”姜从宁面不改色道,“他脾气挺好的。”
这话的确是真心实意。
她还记得少时见父亲为了崔姨娘的事情发作,是直接摔杯盏的。相较而言,范飞白这种被当面说了难听话,还能忍着不发作,最多不过离家不回,实在当得起“脾气好”的名头了。
赵氏不知内情,只当是夫妻二人相处和睦,甚是欣慰道:“那就好。”
她话音刚落,就注意到对面的女儿偏过头去,抬手捂了嘴,一副似是作呕的模样,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姜从宁犹豫了一瞬,知道这事也瞒不了多久,索性就直接说了:“我怀了身孕。”
赵氏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
她知道从宁并不会拿这事开玩笑,惊讶以后,便全然是欢喜了:“竟这么快吗?可真是太好了。”说着,又嗔怪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知道说一声?”
“这不是已经说了嘛……”姜从宁糊弄道。
赵氏心中高兴,也顾不上追究这点细枝末节,开始同她讲起来有孕之后需要留意的事情,滔滔不绝。
姜从宁漫不经心地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应上一句,以示自己听了进去。
她对孩子并不热切,只觉得是多了个需要费心的牵挂,并没有那种纯粹的要当娘的喜悦。性格使然,她可能永远都做不到像傅瑶那样,对孩子满怀期待。
姜从宁将有孕之事瞒了半月,如今说出口,便没打算再遮遮掩掩。回府之后往正院去时,一并知会了关氏,说是自己回娘家时,经母亲提醒,方才意识到的。
关氏喜笑颜开,再三叮嘱她要多注意,不必为了那些庶务劳神,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等到姜从宁离开后,她又立时吩咐人去寻好几日未曾回家的范飞白,告知这消息。
范飞白这几日一直歇在同僚好友的书斋中。他也不是没想过破罐子破摔地往红袖阁睡去,但这纯属跟姜从宁赌气似的,更何况人还完全不在乎……他自己都觉得实在可笑,加之真去了之后也没什么欲望,拥着汀兰的时候想的却是姜从宁的模样,最后还是作罢了。
剑南天灾严重,他被谢太傅委以重任,忙得团团转。也正因此,累得回去之后倒头就睡,没那个闲工夫胡思乱想,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日刚出府衙,见着等候在外的自家仆从,范飞白惊讶之余,又不免生出些许微妙的情愫来,问话的语速都快了些:“谁让你来的?”
几日前恼是真恼,恨不得与姜从宁一刀两断,可到如今,却还是怀了些隐隐的期待。不过这点期待在得知仆从是关氏遣来的后,立时烟消云散,几乎恼羞成怒。
范飞白在内心唾骂了自己一番,以至于甚至没留意小厮后半截话,都已经做出拂袖而去的架势,忽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听到了什么,猛地回过身去问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声音都带了些颤意。
小厮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就,夫人她怀有身孕了……”
心绪大起大落,范飞白脑中一片空白,动了动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茂文一看就知道,大公子这下怕是真栽了。
原本就牵肠挂肚,受了冷言冷语都狠不下心来,如今还多了个孩子,自然是愈发割舍不下了。
“公子,咱们是回书斋歇息呢?还是回府呢?”茂文适时问道。
范飞白回过神来,话音里不自觉的带了笑意,仿佛前些日子的争执不存在了似的:“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