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虞家相抗,毕竟虞家背后站着的是皇上。但他原也没准备亲自动手,对付虞家,陈王一脉是最趁手的刀,反之亦然。
最初,谢迟行事多有顾忌,生怕自己弄巧成拙。
但这两年历练下来,已经越来越驾轻就熟,很清楚如何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不再提心吊胆,甚至在这其中,获取到了梦中曾体会过得掌控欲。不过与那时的偏激相比,他如今要平和许多,更不会去铤而走险,拿身家性命当赌注。
家人都还在,无论朝堂之上如何疲倦,回到家中都能得以喘息。
劳累又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谢迟入中枢,能掌控的事情也愈发多了。
这日他面圣之后出宫,才上了马车,便听见天际传来响雷声,不久后便是瓢泼大雨。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又快又急,街上的行人、摊贩纷纷躲避,马车也放慢了些。结果从兴安街过时,赶上路边的摊子翻了,东西散落满地,只能暂且停下。
谢迟放下手中的公文,挑开车帘向外扫了眼,目光从那满地狼藉划过,最终落在了一旁檐下避雨的傅瑶身上。
距上次见面已经过去许久,如今再看,谢迟只觉她的身量仿佛长高了些,脸颊也瘦了些,原本的稚气褪去许多,但那双杏眼却依旧澄澈。
她衣摆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但却浑不在意,好整以暇地看着檐下的落雨。倒是一旁的银翘有些着急,垮着脸不知说了些什么,她也随之皱起了眉。
谢迟看了眼雨势,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停,犹豫片刻后,开口唤了她一声。
傅瑶循声看过来,见着他之后,原本的疑惑立时变成了惊喜:“谢哥哥!”
“是要回家去吗?”谢迟含笑道,“我送你吧。”
傅瑶咬了咬唇,犹豫道:“会不会麻烦?”
“不麻烦。我刚好有事要与令尊商议,算是顺路。”
听了这话,傅瑶才算是没了顾忌,点点头。谢迟令车夫撑了伞,将她主仆二人接上马车,刚好前边的路收拾妥当,一道往傅家去了。
傅瑶坐定之后,谢迟这才发现她鬓发已经被雨水打湿,取了车上备的帕巾递了过去:“怎么没乘车?”
“这里离我家算不上多远,午后想着出来逛逛,消消食。”傅瑶偏过头去,擦拭着自己发上的雨水,叹道,“其实出门前银朱提醒了,说带把伞,但我没听……”
她是觉着麻烦,又怀了侥幸的心思,没想到竟真赶上了。若不是谢迟凑巧路过,在外边耽搁久了,家中惦记着,说不准还会专门派人出来寻。
思及此,傅瑶又特地道了声谢。
“不必客气。”谢迟微微一笑,瞥见银翘放在一旁的几册书后,心中了然,“这是你挑的话本?”
“是呀。”傅瑶见他似是对此感兴趣,便拿了给他过目。
然而谢迟正欲接过去时,她却像是忽而想起什么来,猛地将那话本抽了回来,顺势放在了身后。
这全然是下意识的举动,写满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惊讶之后,谢迟的笑容中多了些戏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傅瑶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事办得太傻了,讪讪地笑了声,脸颊微微泛红,背在身后的手却将书藏得更严实了些。
车中一片寂静,谢迟笑而不语,傅瑶强撑了片刻,终于还是垂下眼睫,小声道:“谢哥哥你就别笑我了……”
她头一回见着谈情说爱的话本,还是在自家二哥书房搜刮出来的,看了之后觉得有趣,这次出门闲逛又见着,便悄悄买了册准备夹带回去。
结果毫无防备地,在谢迟面前先露了馅。
傅瑶红着脸,话音越来越轻,谢迟也不忍心再为难,低低地咳了声,温声笑道:“无妨的,这是人之常情。”
其实说起来,傅瑶如今恰是豆蔻年华,接触到这些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谢迟并不是那种迂腐、古板的大家长,也并不觉着这有什么不好,只是觉着不大真切。
仿佛一晃眼的功夫,她就长大了许多。
傅瑶偷偷看谢迟的脸色,对上他那温柔的笑意之后,总算是舒了口气,感慨道:“谢哥哥你真好……若是我爹或是夫子见了,八成是要罚我抄书的。”
谢迟:“……”
虽说这话是夸他的没错,但被拿来和她爹以及夫子比较,实在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说话间,已经到了傅家。
傅瑶也不再避讳他,将那几册书交给银翘,低声嘱咐道:“悄悄地,藏到书房去,被银朱见着了也不要慌,她不认得字的。”
银翘如同领了重任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谢迟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笑得停不下来,从车夫手中接过伞:“走吧,我送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