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挣扎着向那背影走去。惶然间,那背影转了过来,远远地冲着他凄然一笑,任那数辆战车从自己身上碾过。
身影渐渐地虚化,只剩下那粉色的衣裙被风吹起,飘飘忽忽地在空中向他浮来。
心瑶!心瑶!屈巫大叫着醒了过来。他抹了下满脑门子的汗,心止不住地跳。刚才是梦吗?他茫然四顾,这才发现自己是在山洞的地上躺着。狐仙洞!他想了起来,一咕噜坐起,姬子夷正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姬子夷当时站在屈巫的身后,被狐仙迷倒之后,他也做了个梦。不过,却是个美梦。梦中,他和桃子一起在桃花林中,他饮酒作诗,桃子翩翩起舞。再后来,桃子说要捉迷藏,让他去寻找她。桃子笑着在桃花林中穿梭着,自己开心地追着。正在快乐无比的时候,突然听得有人大喊“心瑶”,便惊醒过来。
姬子夷怔怔地看着屈巫。心中多少有点懊恼他搅了自己的好梦,但更让他心惊的却是屈巫连声喊叫心瑶,怎么回事?
屈巫见姬子夷神情古怪,知道自己梦中喊叫,泄露了自己的秘密,不禁有些尴尬,脸上有些讪讪地挂不住。
姬子夷按下了追问的念头,说道:“狐仙洞不过如此,我们走吧!”
屈巫无语,和姬子夷一同出了狐仙洞。抬头看见那狐仙蹲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见他们出得洞来,竟然l咧着嘴,像人一样笑了一下。
两位美男子这回还真是受了惊吓,连忙提气纵身飞上了悬崖。这一次,姬子夷明显体力不支,他大喘着气,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定下了神。
好一会儿,他们继续沿着山道向后山走去。姬子夷见屈巫沉默着,知他面上难堪。便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似地说:“上次你助我平叛,楚庄王可有怀疑?”
屈巫心想,楚庄王英明神武,怎可能不怀疑?万幸的是你归附了楚国,否则,自己就是巧舌如簧,他也不会相信什么三月三的祈福节。管他信与不信,反正我都已经做过了。
屈巫淡淡地说道:“没有。正逢你们三月三,我说来看热闹被困而已。”
为争天下,楚庄王早已是枕戈待旦。一个三月三看热闹就能搪塞?理由太牵强。姬子夷暗想,屈巫怕是要失去楚庄王的信任了。
姬子夷突然想起屈巫曾在去年三月三救过心瑶,心中“咯噔”了一下,莫不是那时候暗生了情愫?难道他助我竟是有心瑶的缘故?
姬子夷到底按捺不住自己的敏感,故作开玩笑似地说道:“三月三对你来说,还真是个特殊的日子。去年救了心瑶,今年助我平叛。”
“是啊,三月三。”屈巫竟然无限惆怅地说。
那日,在官道上可谓狭路相逢,可却只能淡淡地看上几眼。姬心瑶的脸上明显挂着忧伤和烦恼,让自己看得心惊。
可是,又能如何?她已是夏御叔的妻子。那日,夏御叔与她在一辆马车上,新婚燕尔,他岂能不好好地爱护她?但愿她能安好,自己也好安些心。
姬子夷见屈巫答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神游太虚。不由心中恐慌起来,看来,他是真对心瑶动情了。这如何是好?
姬子夷试探着问道:“师兄,昨日来郑的路上是否与心瑶相遇?”他想他们应该是相向而行的。若是无心,定然擦肩而过。
屈巫醒悟过来,看了一眼姬子夷,沉着地答道:“巧了,路上下雨,大鼋在车后挣扎,芈和下车察看,拦住了小公主的马车。”
屈巫这一番回答看上去滴水不漏,实际上却经不住推敲。姬子夷已然心知肚明。只得在心中感叹造化弄人。纵然心瑶现在待字闺中,也不可能嫁给屈巫的。即使她愿意下嫁有妻有妾的屈巫,郑国王室的脸面也不允许啊!
说话间,两人已能看见山坳里的后山别院。已是仲春季节,山下芳菲多有凋零,山坳中依然桃花灿烂。而那门前一溪流水,屋上半角斜阳,更是将那山中小院衬托得犹如仙境。
屈巫看那漫山的桃树,陡觉胸襟为之一爽。想问是否为桃子所栽,怕又勾起姬子夷的伤心,便将到口边的话忍了回去。
孰料,姬子夷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眺望着那些桃树,不禁心中惨然。刚才梦中还在这片桃林中嬉戏,转眼间已是物是人非。
他自言自语地说:“每年你都要栽上几棵桃树,十几年下来,已然成林了,可你自己却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这片林子是让我伤心吗?”
许久,姬子夷才回过头来,对屈巫说:“罢了,走吧!”
果然是个情种。屈巫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转念一想,竟觉得自己比姬子夷还可怜。姬子夷所爱之人虽然逝去,可他们毕竟还有美好的十几年,足以宽慰他的一生。而自己挚爱的人却只能是心底的美梦,永远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