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对于父亲,他心里只有恨。
“易……易大人……”门房跑了出来,对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道。
易之云收回了思绪,冷声道:“带我去见你的主子!”
“是……是……”
易之云迈开了脚步,第一次走进了这个曾经寄托了他美好幻想的地方,到了大厅,便见到了正在布置之中的灵堂。
“易大人……请到旁边的偏厅……”
“不用了。”易之云道:“这里便可。”
“可是……”这里连张椅子都没有……看着眼前之人的脸色,最终什么也没说,“那易大人稍等片刻,小人去禀报老爷……”
易之云没有回话,双手覆背静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昇来了,神情憔悴,眼眸通红,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一般,见了易之云,眼底泛起了一抹希冀,“云儿,你来了。”
易之云看看向他,始终无法明白他的心理,当日明明是那般的憎恨他,恨不得从未生过他似的,便是再元宵那夜,也是这般,可是才过了多久,便转了态度。
难道名誉权势就这般的有影响力?
可以让人明明憎恨那个人却可以笑脸相待卑躬屈膝?
即使他也浸淫在权势之中,可是却仍是无法理解!
“你是听到消息来的吧。”易昇脸上弥漫着悲伤,“旭儿是昨天晚上出事的……他走之前一直想见你最后……”
“你妻子去我府邸门前闹事,你不知道吗?”易之云打断了他悲伤的话,这般的悲伤让人看了刺目,也惊心。
易昇一愣,焦急道:“你说什么?!”
易之云笑了,却是讥诮,他不信易昇不知道这件事,这般大的一个人跑出去他岂会不知道,“你妻子跑到我府邸门前咒骂说是我娘让你害死易之旭,她要我娘给她儿子偿命!”
“什么?!”易昇面色大变。
易之云也不许猜想他这般反应是震惊还是心虚,“你们的家事跟我没关系,只是我不希望有人伤害到我的家人,尤其是我母亲!”
“云儿……”
“我母亲便是跟你说过类似的话,但也不过是气话罢了。”易之云继续道,“你若是当真了,那也是你的事情!”
“你——”易昇盯着他,眼底泛起了怒火,“你认为我杀了旭儿?!”
易之云道:“是你的妻子!”
“你——”
“不要再来骚扰我们!”易之云一字一字地道,“我之前没有赶尽杀绝并不是我没有能力!如果你们非得逼我的话,我也不会吝啬于这身官服!还有,转告尊夫人一句,她儿子的死未必不是上苍对她的报应!”
说完,不去看易昇铁青的面色,起步离开。
……
安陆侯府的正院因为荆氏而闹的人仰马翻的。
安陆侯夫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压住了女儿,可是,心里的那口气却怎么也压不出,待女儿被灌了安神药睡下之后,便气匆匆地去了前院。
“侯爷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
对这个女儿,她也的确失望过,可再失望也是自己的女儿!
现在被人欺辱到这般地步,她如何能够不管?!
安陆侯的脸色也不好看,“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下毒手,很快便有结果!”
“若是查不到证据呢?!”安陆侯夫人喝道,她也是几十年熬出来的,若是她要做这事,绝对不会被人找到证据,甚至不会留下一丝的线索!
可找不到证据,难道就认了?!
安陆侯眸色一沉,“这事我会处理,你只需要看好你的女儿就成!”
“侯爷——”
“那你像让我怎么办?”安陆侯怒了。
安陆侯夫人一哽,随即咬牙,“报官!”
安陆侯嗤笑一声,“报官?你还嫌我们荆家的脸丢得不够吗?”
“侯爷……”
“娘!”一道声音打断了安陆侯夫人,随后,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安陆侯世子荆文翰,“这件事父亲自有主张,娘便安心照顾大妹妹就是。”
“翰儿,你……”
“娘,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便去报官,若是真的查出点什么还好,若是查不出来,那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荆家针对他们。”荆文翰继续道,“这样非但不能给大妹妹主持公道,还会让她处于不利的位置!”
安陆侯夫人看着眼前的父子两人,“好!我让你们处理,但是侯爷,翰儿,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轻易罢休!之前是我们的错,可是现在不是,我的女儿绝对不能让人这般作践!”
那个云氏分明已经跟易家没关系,可是却还这般狠毒!
她绝对不会轻易饶了她!
待安陆侯夫人走了之后,安陆侯方才看向儿子,却是说起了另外的事情,“给二殿下送去的物资可准备妥当了?”
二皇子大婚之后便出发去了西北。
“都准备妥当了。”荆文翰回道,“爹放心,户部我盯着,没有人敢动歪脑筋!”
“恩。”安陆侯点头,“如今西北劳军也差不多了,这是最后的一批物资,绝对不能出事!”
“孩儿知道。”荆文翰点头,随后转回了方才的问题,“爹,大妹妹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安陆侯看着儿子,对于这个嫡子他是寄予厚望,只是很可惜的是他没能达到他的期望,及冠入仕途,至今也十几年了,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建树,若没有了家族的庇护,恐怕现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也轮不到他!
荆家,到了他这一代已经开始出现危机了!
所以为了让荆家再兴旺下去,下一任皇帝一定要是二皇子!
“说说看。”
荆文翰正色道:“易昇对易之云一直心怀怨恨,他是受了父亲的压力才去亲近易之云的,断不会为了讨好他而对旭儿动手!易昇虽有野心也有狠心,但是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若是真的够狠,当年便直接除掉了这对母子!
安陆侯皱眉,“旭儿出事出的太过蹊跷!”
“父亲,孩儿怀疑有人故意跳起我们跟易之云的冲突。”荆文翰道。
安陆侯看向他:“如今朝中就只有太子跟二皇子相争,谁会有理由这般做?”
荆文翰低头,他只是猜测到了疑点,却无法解决疑点。
安陆侯看着儿子,“若是此事真的是易昇做的,你认为该如何处理?”
“借机断了太子一只臂膀!”荆文翰道。
安陆侯眼底闪过了一抹失望,“这件事你不必管了,一心处理好二殿下的事情即可。”
“父亲……”
“翰儿。”安陆侯打断了他的话,“有时候对敌人不需要赶尽杀绝,若是能够化敌为友,方才是上上之策!”
荆文翰神色一变,“可是娘跟大妹妹……”
“你是安陆侯世子,将来这侯府的主人!”安陆侯沉下了声音,“只要对侯府有利,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荆文翰抿紧了唇。
安陆侯就看不惯他这幅样子,否则便不会许多事情都瞒着他,“易之云的夫人易柳氏,如无意外便是永安长公主!”
“什么?!”
“皇上知晓此事!”安陆侯继续道,“暂且不论皇上为何压着这件事,但以皇上对那易柳氏的态度,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个易之旭而处置易之云!”
荆文翰仍无法回过神来。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安陆侯怒了,直接将儿子摈除在外!
只是这件事究竟是谁下的手?
意外?
这世上哪有这般多意外!
……
柳桥一直在上房守着。
没有进去刺激云氏,也不放心离开。
好在一整天云氏也没有再出什么事情。
上房这边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云家的人,不过高氏也是通透之人,除了照顾云氏之外,对其他事情一概不好奇。
高氏不说,云家的两个媳妇自然也不说了。
云道是在易之云出去之后方才回来的,回来之后跟云氏呆了一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看了看柳桥,什么也没说地离开。
柳桥知道他对她不满。
只是这不满她也只能受着。
云兴等人下衙回来之后便也一一来看过了云氏,不过对于内情却都不知道,大体也都认为柳桥这个媳妇做了什么将云氏气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便是如此想,也没敢对柳桥如何。
一直到了戌时,易之云方才回来。
“娘如何了?”
“舅母刚刚离开。”柳桥道,“说喝了药睡下了。”
易之云点头,“我进去看看。”
“恩。”
易之云起步进了寝室,大约一刻钟后出来,“走,我们回正院吧。”
柳桥颔首。
两人回了正院。
“没用膳罢。”柳桥道,“我去让人……”
“阿桥。”易之云楼住她,“生气吗?”
柳桥笑了笑,“我生什么气啊?”
“我没有怪你。”易之云正色道。
柳桥看着他,微笑道:“我知道。”舒了口气,“这件事是我处理不好,你便是怪我也是正常的,易之云对不起。”
“我知道你是紧张我。”易之云抱紧了她,在她的耳边低喃,“我知道的,只有你才会第一时间想到我……”
“易之云……”柳桥心疼,“你娘也紧张你的。”
“我知道。”易之云笑了笑,“我知道她不是有心害我,也知道她紧张我,只是……终究心里难过。”说罢,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松开了她,“好了,你也没吃吧?先吃饭,其他的事情等填饱了肚子再说。”
“好。”柳桥笑道。
两人用了晚膳,易之云便牵着她的手出去散步,“出门后我去了一趟易家。”
“真的是他做的?”柳桥问道。
易之云没有回答,而是道:“离开那里之后我去了一样京都府衙门,让他们查易之旭出事的事情。”
“让京都府衙门查?”柳桥顿住了脚步,“可不是说京都府尹是安陆侯的人吗?”
“他们不敢捏造证据!”易之云道,“荆氏在门口大闹,此事已经传开,我必须做些事情!”
“可有结果?”柳桥问道。
易之云颔首,“恩。”
“是意外还是……”
“马匹被人下了药。”易之云道,“所以易之旭才会惊马!”
柳桥心惊,“真的是……”
“之后那府中马厩的一个马夫被发现陈尸枯井。”易之云继续道,“在这马夫的住处搜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票。”
柳桥心头有些发凉,“真的是易昇做的?”
“没有证据直接指向他。”易之云道,夜色之下脸色阴沉,“这般证据倒是更多指向我们!”
“不对!”柳桥摇头,“若是易昇做的,那他为的便是讨好娘,让你原谅他,帮他夺回失去的,可若是你也出事了,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易之旭是他儿子,他想要取他的性命秘密的方法多得是,没道理用这般错漏百出的方法!”
“当日跟易之旭一起的还有薛行之。”易之云继续道。
柳桥一愣,“薛行之?安乐伯府那个养在永寿公主膝下,要尚景阳公主的薛行之?”
“恩。”易之云道,“我忘了告诉你,陛下万寿节后没多久,皇上便下旨赐婚,薛行之尚景阳公主,等二皇子从西北回来便大婚。”
“易之旭晚上出事,大晚上他们跑什么马?”柳桥皱眉,“是不是跟永寿公主有关系?”
“成恩伯大寿上,我跟薛行之起过口角。”易之云道,“薛行之自幼养在永寿公主膝下,个性狂傲,景阳公主跟我的事情他怕是容不下。”
“所以就设下这个局来陷害你?”柳桥问道,“可是易之旭是安陆侯的外孙,二皇子的表弟,他这样做便不怕……”
“易昇出事,易之旭这辈子恐怕没出头之日。”易之云冷笑,“用一个废物来除掉太子的左膀右臂,也不算是损失!”
柳桥沉默。
“不过他似乎没想到安陆侯似乎没打算对我赶尽杀绝!”易之云抬手抚平她眉宇的皱褶,“事情查出来之后,安陆侯亲自出面压下了,另外跟我见了一面。”
“他压下这事?”柳桥有些诧异。
易之云点头,“似乎更想拉拢我。”
“这般说便是没事?”柳桥有些不敢置信,便这般解决了?“只是你领了安陆侯这个人情,将来……”
“我并不欠他什么。”易之云道,“陷害便是陷害,我并未做过这事,就算他们查下去也不会真的查到证据,他们这般做何尝不是在保护幕后的人?不过是交易罢了。”
“太子那边……”
“回来之前我去见了太子。”易之云道,“跟他交代了一下这事。”
柳桥舒了口气,“也便是说这事过去了?”
“恩。”易之云颔首。
柳桥看着他,“只是易之云,这事未免太过……”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的好,“若是没事就真的好,可是我心始终不安。”
“阿桥,以后这样的事情恐怕还有很多。”易之云凝视着她,道。
柳桥笑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易之云也笑了,伸手揽住了她,“谢谢你阿桥。”
“再说谢我就翻脸了!”柳桥佯怒道。
易之云笑道:“好,不说了。”
柳桥没有再说。
这件事似乎就真的这般过去了,次日,安陆侯府放出消息,易之旭是死于意外,易府有条不紊地办着丧事。
至于之前在他们家门口闹的荆氏,据说因为无法承受丧子之痛而卧病在床,而易昇,全程悲伤地办完了儿子的丧事。
易之旭发丧之后,安陆侯府的世子夫人便给他们下了拜帖。
易之云直接没让接。
之后,安陆侯世子夫人送来了礼物,说是为小姑子上门大闹的歉礼,这般一来,京城的那些关于云氏让易昇谋害易之旭的传闻也便渐渐散了。
尤其在易之旭死后,易之云跟易昇的关系仍是入从前一般,易昇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来讨好易之云的传闻便更加不可信。
云氏的病也渐渐好转,只是却越发的沉默。
时间一晃,便到了九月中旬。
九月十七,萧瑀成亲。
柳桥跟易之云前去参加了婚礼,却始终没能找到跟萧瑀单独说话的机会,而整场婚礼,萧瑀都笑容满面,似乎很满意这门婚事。
只是柳桥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死寂。
可却无可奈何。
婚礼过后的第二天,承平帝下旨,今年的秋猎大办,朝中三品及以上官员可携带家眷同往围场,此外,一向深居简出的明睿太后也将会同往!
君臣同乐!
这将会是承平帝登基之后最大地一场盛事!
这也是柳桥命运转折的一场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