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凤宁继续道:“天气暖的时候,山里河里都是吃的。咱们家没人会打猎,我看百姓身手好的,顿顿有肉呢。”
姜夫人嗤笑:“有肉?留在城内的那帮老弱病残上哪弄肉?便是逮个麻雀还得用谷子引呢。那起子丧尽天良的把易打的野兽打完了就走,剩下的人还能捞着些什么?朝廷竟是只管装死,我听说淤泥最肥,赶紧补种上东西,今秋还有收获。哪知两个月了不见人影,竟是放着咱们生死由命了!”
陈凤宁忙摆手道:“别恼!别恼!恼了费力气!”
姜夫人顺了点气,道:“幸而阿满跟着她嫂子走了,若是来了江西……”后果不堪设想!
陈凤宁见姜夫人装不下去,立刻又把粥碗递了过去。姜夫人端起碗一口喝尽,依旧觉得腹内刮的慌。她生于富贵,何曾经过这样一点油星都没有的日子。颓然的放下碗,道:“你当真不走?”
陈凤宁苦笑:“我不能走,都说了让你先走,你偏不肯,非留下来遭罪。谷子怕泡,银子又不怕。你带着钱顺水而下,不过几日就到了松江。有钱即刻能北上回家去。你才说阿满,她那身子骨,你说她是单没了爹好呢?还是爹娘都没了的好呢?何况我留下未必就有事。反倒你身子骨不好,尽给我裹乱。”
姜夫人淡淡的道:“说什么都晚了,现在没船。”
陈凤宁:“……”
自救都俩月了,外头没什么事,老两口相对无言。天气炎热,蝉鸣四起,吵的人心烦气躁。陈凤宁深深叹了口气,抢救下来的存粮越来越少,一城的妇孺,该如何是好?丰饶的土地上,空空如也,只因没有种子。朝廷真的遗忘他们了么?安徽怎样了?别的地界呢?
就在此时,家中男仆跌跌撞撞跑进来道:“老太爷,外头有位周巡检求见。”
陈凤宁心头一喜,对姜夫人道:“是朝廷的人?快请!”嘴上说着请,自己倒抬脚冲了出去,就在大厅里撞上了周巡检。
大厅被水泡过,全是泥泞,显的异常破败。周巡检心里暗自摇头,郡主如何住得?便是郡主住的,小公子也住不得。难道要现盖房子?待陈凤宁出来,周巡检忙回过神见礼道:“下官拜见大人!”
陈凤宁面上含.着笑,一把扶起:“万别多礼,巡检可是奉朝廷之命来赈灾的?”
周巡检摇头:“下官原是东湖巡检,如今做了东湖郡主的仪卫,还不曾正式交接,他们便还管我叫巡检。此回是郡主听闻江西大水,急的不行,特调了十几船物资入赣。下官敢问一句,老夫人可好?”
陈凤宁呆了半晌,东湖郡主,是庭芳!那孩子竟还记得他们两个老骨头。眼中好悬没飚出眼泪来,阿满没白养着个闺女!见周巡检还看着他,忙先答道:“夫人还好。”至少活着。
周巡检轻轻松了口气,船上听了一路八卦,深知庭芳虽是庶出,与嫡母感情却极好。外祖夫妻没事最好。便道:“郡主也来了,只南昌码头被水冲烂,无法靠岸。还请老大人赶紧寻个干净的住处,郡主原是打算来江西待产,却是被洪水阻隔,已在路上生了。”
陈凤宁差点惊的跳起:“什什什么?路路路上生了?她怀着孩子来江西干嘛?”
周巡检怕隔墙有耳,含糊道:“郡主孝心可嘉!”
陈凤宁眼光一凝:“京中有什么事?”
周巡检看了看左右,陈凤宁索性推开窗子,四下无人才道:“京中有变?”
周巡检点头:“是,具体小人不知。郡主此来不单为待产。”
废话!谁为了生个孩子跑几千里地,有病啊不是!陈凤宁知道庭芳是女儿的心尖子,又急上了:“郡主还好?孩子呢?”
周巡检道:“郡主就是带孩子累着些,旁的没什么。府上可有落脚的地方?郡主在船上飘着不是个事儿,一直悬心有没有江匪,还请大人给安排个住处。”
陈凤宁顿了半晌:“南昌没有藩王,竟是无郡主品级的府邸。现修都来不及,郡主若不嫌弃,暂居布政使衙门吧。虽难看了点儿,但有两口干净的井。”灾荒过后有好井很不错了。
周巡检忙道:“那小人即刻回去禀报郡主。”看了看天色将暗,恐夜里有状况,利落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