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有三好,雨天不用伞,头发自然干,夜间睡眠短。到了内力臻微入妙之后,真气外放可以抵挡风雨,洗头之后可以用内力烘干,晚上的睡眠可以用打坐代替。所以不得已与别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时候,雨化田都不会真的睡着。
雨化田侧过了身体,望向了朱由检的位置,屋内虽然昏暗,但是外间的蜡烛还燃着,还有那明亮的月光钻进了窗缝中,所以他看清了朱由检的脸庞。这是只比自己小了一岁的少年,睡着的他没有了白天人前的温和伪装。
雨化田看着朱由检清俊消瘦的脸庞,感到这人流露出的一种单薄脆弱。他随即就收回了目光,连睡觉都在骗人啊,脆弱的情绪绝不会出现在那人的身上。雨化田用左手捏了一下右手,还是痛的,那就是说明刚才自己真的是在胡思乱想,看来是太闲了,还是要找点事情做才好。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清晨的第一道晨光射入了房间。两人都睁开了双眼,昨夜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了。雨化田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向朱由检说道,“隐之,我先回去了。”
朱由检还有些睡眼惺忪,听到雨化田的声音呆呆地点了一下脑袋,就在那人走出房门的时候,王承恩进来了。朱由检一看到王承恩,那一瞬的呆气就不见了,下了床,张开双手,等着王承恩为他套上外衫。
“王爷,今天的早膳,在哪里用?”从出门之后他们就没有好好歇过,今日也算是难得有了落脚之地,能安稳吃一顿饭。王承恩不知道信王会不会要去王妃那里。
朱由检想说还是不要去麻烦周淑娴了,要是自己去了,对方也是要打起精神来,“让王妃不用忙了,她的身体要紧,若是她想要多睡一会,就让她好好休息。早膳上一些清粥小菜就可以了。”
等到朱由检吃好早饭,就回了屋子。他们不会在张家湾久留,等下面的人稍稍补充一下物资,今天的中午就马上要再启程。朱由检坐到了书桌前,也是随手拿了一本河南的地方志。他读得已经差不多了,更加了解了当地的情况,就是这上面的东西也只能参考八分,尽信书不如无书,还是有许多事情要实地考察之后才知道。但是信王的封地信阳,在这年头,算不上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地方。
朱由检想要利用今早多余的时间,写一些计划,却没有想到开始磨墨的那一瞬,居然有个小东西从竹木笔筒中爬了出来,是个毛茸茸的小猴子。它不过一个拳头大小,身上可见之处的茸毛都是墨色,有条长尾巴还勾着一只毛笔,两只圆圆的眼睛盯着朱由检,发出了貌似愉快的唧唧声。
朱由检见到这个像是传说中的笔猴,一下子就双眼发光了,好想要摸一下有没有。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先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四周,很好一个人都没有,门也已经关好了。他放心地看向小猴子,亲善地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说,“小家伙,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也不知道笔猴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朱由检的问题,竟然朝着朱由检晃了晃脑袋,然后盯着砚台中的墨汁,露出了垂涎的神情。
绝对是我看错了,朱由检自我催眠了一下,否则为什么会看到一只猴子,再催促自己快点写字,那样它可以早点喝掉剩下的墨汁的感觉。
作为一个专业资深的毛茸控,朱由检马上就想起了关于笔猴的故事,相传朱熹养过笔猴,它十分得文人墨客的喜爱。笔猴的老家好像是在武夷山的密林深处,小东西身高如笔杆,体重才四五两,主食是花生、豆类、硬果一类的坚果,甚好养活。
笔猴平时就蜷缩在笔筒里,或者会钻到抽屉角落中休息,但若是闻到墨香,或听到磨墨声,就会灵活地钻出来。小身体蹲在砚台边上,接过磨墨的计活,爪子抓着墨条,捧着慢慢磨。等到墨汁磨好,它就在一边乖巧地等着主人写字,等主人搁笔后,就会把多余的墨汁舔去,再跳回笔筒中休息。当然主人如有召唤,它也能藏在袖子中,随时随地帮着主人翻书递纸,是悟性极高、颇通人性的动物。
朱由检看着眼前的笔猴,它察觉了朱由检没有一定要蘸墨写字的意愿,就伸出了小舌头,轻轻添了一口砚台中的墨汁,把嘴巴周围的那圈毛给染得更黑了。等它吃得尽兴了,还用前右爪摸了摸小肚子,一不小心把爪子上染到的墨汁,也带到了身上唯一是白毛的腹部上,把那里也给弄黑了。
小猴子有点烦恼自己的白毛被弄脏了,懊恼地抓了抓脑袋。朱由检被这一幕给逗笑了,取过了一边小碟子上的一粒花生,放到了它的边上,“吃点花生,等下我为你清理肚子上的墨汁。”
小猴子闻了闻味道,好像很香的样子,它抓了起来,也是先舔了舔,然后吧唧吧唧地吃完了。味道不错,比墨汁更容易饱,它好久没有吃正常东西了,还想要!然后炯炯有神看向了朱由检。
朱由检这个毛茸控没有原则地把那一碟子花生都拿了过来,还贴心地说,“要是吃得渴了就喝点墨汁,你有没有特别偏好的口味?要松烟墨、桐烟墨,还是漆烟墨?”
没有等到小猴子回答,雨化田已经到了外间,他清楚地听到了里面朱由检的声音,却没有从纸窗上看到一个人影。然后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朱由检不会是自言自语吧,这内容也奇怪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