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今天那位叶家的小姐竟然大好了,也来上课。
进门时看见她,公孙婉儿明显愣了一下。
先生也看见了她的反常,很不高兴的叫她在众人身后面壁一上午。
自她入学以来,王先生待她一向和气,连重话也未曾说过半句,更遑论今日的体罚。
可今天……
公孙婉儿在学堂后面站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就明白过来,先生这是不是以为她是因为知道那位叶小姐今日来上课这才故意迟到的?
要是这样的话,似乎也挺好……
课堂上,似乎是专门讲给她听的,王先生跳开了近几日的功课,在讲,柏舟。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好一个受辱不少,还静言思之,寤辟有摽。当真是大度。
虽然她原本也没有记恨这位叶小姐什么,可眼下,既然众人都误会了。也免得今日府中发生的事情在女学传开。
公孙婉儿转过身去大声道,“先生,这首诗作得不好。”
王先生啪的一声将手中戒尺拍在桌子上,袖袍带起一阵风,双手背在身后。挑眉问道,“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不好?”
“先生,人生在世,就该顶天立地,快意恩仇!正如史记中,飞将军李广作为。书中说,广家与故颍阴侯孙屏野居蓝田南山中射猎。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亭下。居无何,匈奴入杀辽西太守,败韩将军,後韩将军徙右北平。於是天子乃召拜广为右北平太守。广即请霸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
王先生眼中情绪不明。史记?她已经将史记读了么?
几个小丫头们也在底下窃窃私语说,“这是哪里的典故?没听过啊。”
“是史记!”
“可是咱们读史记做什么?那不是哥哥们会读的书么?”
“是啊,可是,公孙婉儿能和咱们一样么?她可是……”
“嘘……”
蒋元香赶紧比了比食指在嘴边噤声。
“你们就别再说了,没看见妙珍已经快要吓哭了么?”
“可是没想到公孙婉儿这么小气,听她这意思,她今天还真是因为妙珍才故意迟到的。那么,她是不肯原谅妙珍喽?”
“不对不对,你们说错了。和妙珍没有关系,公孙婉儿明明是在顶撞先生呢!”叶妙珍小声的插嘴道。
众人看过去,叶妙珍又赶紧低下头,抬高了声音,“是先生的课讲得不好,婉儿小姐不喜欢。”
不喜欢啊!
众人点点头。
好像是这么回事。
公孙婉儿分明是在说先前先生讲的那首诗不好,就忤逆先生的。
叶妙珍这句话声音挺高,整个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王先生和公孙婉儿自然也听到了,尤其是王先生,年纪越长,脾气也越倔强。
公孙婉儿不知悔改,公然忤逆,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这也实在做得太过。
于是王先生冷笑一声道,“果真是名动建康的小才女,你既拿李广来作比,那么某问你。初,李广之从弟李蔡与李广俱事孝文帝。景帝时,李蔡积功劳至二千石。孝武帝时,至代相。以元朔五年为轻车将车,从大将军击右贤王,有功中率,封为乐安侯。元狩二年中,代公孙弘为丞相。李蔡为人在下中,名声出李广下甚远,然李广不得爵邑,官不过九卿,而李蔡为列侯,位至三公。诸广之军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又是何故?”
“因为……”公孙婉儿深吸口气,“因为主君不贤,任人唯亲!”
王先生愣了愣,怒喝道,“胡说八道。”
“李将军一生解鞍卻敌,圆阵摧锋。边郡屡守,大军再从。失道见斥,数奇不封。惜哉名将,天下无双!虽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正可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如此名将,居功至伟,却终身至将军不得候?不是主君之过又是谁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