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就只有面甲和胸甲护身,大腿上不再覆盖任何防护。
然而除了一两个实在倒霉的家伙被流矢命中之外,九成九以上的弟兄,都在这一轮羽箭覆盖中,毫发无伤。
受了伤的弟兄,立刻按照训练时的要求,将长矛戳在了地上,牢牢地握住了矛杆,让自己的身体停留在了原地。
后排的袍泽立刻加快速度上前,补上了他空出來的位置。然后将长矛继续高高地竖起,伴着铜哨子声左右摇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铜哨子声,锐利如刀。
倒映在枪锋上的夕照,点燃整个河滩,点燃所有人的眼睛。
箭雨继续,无止无休。
淮安第三军的老兵们顶着箭雨继续前进,不疾不徐。三角形的大阵在漫天箭雨中就像一头睡醒的巨龙,须爪张扬,鳞光闪烁。
它的身后是芒砀山。一千五百余年前,那个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最后就埋骨于此。
它前方是滚滚黄河。四千余年前,轩辕氏曾经于河畔铸戈为犁,播种五谷。
它身左身右,是尧之都,是舜之壤,是禹之封。一代代华夏族的古圣先贤,在此开拓、守护、创造、传承。
这是它的土地,它的家园。
数千年來,总有一些野蛮的强盗,试图趁着它沉睡的时候,进入这里,偷走它的财富,玷污它的精神。
然而,每当黑暗时刻,它却总能被热血唤醒,在猎猎的寒风中,再度拍打起两只巨大的翅膀。
凌空翱翔。
左翼承载着历史,右翼承载着希望。
八十步、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
眼看着从山坡上推下來的军阵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王保保的鼻尖上,慢慢滚下数滴冷汗。
不是第一次和红巾军交手,但像淮安第三军这样的红巾军,他却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他的弯刀奋力挥动,令军阵中射出去的羽箭,越來越急。
急得像狂风暴雨。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如果是颍州红巾,在如此密集的羽箭打击下,即便不崩溃,也将被压制得无法再前进半步。
但是,眼前这支铠甲上涂满了泥巴的红巾军,却依旧在徐徐前推,永远保持着同一个节奏。
浓密的箭雨非但沒能让淮安第三军的大阵分崩离析,忽明忽暗的天空,反倒给本來就杀气腾腾的军阵平添了几分神秘和威严。
“换破甲锥,换破甲锥…”蔡子英在王保保身边,声嘶力竭地提醒。
已经胳膊发酸的弓箭手们,立刻换上了锐利的破甲锥。拉满角弓,将其平着射了出去。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走在最前排的淮安军将士身上,不断传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火星在傍晚的霞光里,闪烁如同晨曦中的星星。
有人因为运气不好,被破甲锥从铠甲的接缝处射了进去,痛苦地抓住矛杆,在原地缓缓转圈。
他们留出的空缺,迅速被第二排袍泽填补。整个三角型大阵,依旧锐利如初。
他们依旧在推进,不疾,不徐。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铜哨子声钻透连绵的战鼓,深深地钻进弓箭手的耳朵,令他们头皮发乍,两腿发软。
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随着距离的接近,伤亡在不断增加,但哨音的节奏,却始终不变。
淮安军的将士随着哨音,迈动整齐的步伐,从容不迫,仿佛要去享受一顿约定已久的盛宴。
刺耳的哨音里,王保保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迅速下沉。他身边的兵力足足是对方的两倍半,但他却不再有任何把握,自己能挡住对手。
“吹角,命令伏兵出击…”高高地举起弯刀,他果断地做出决定。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声忽然变得苍凉,仿佛野兽在召唤失散的同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左右两侧树林里,有愤怒的号角声相应。早已急得两眼冒火的脱因帖木儿与贺宗哲,各自带着三千伏兵,呼啸而出。
他们从侧后方冲向淮安军。
他们要把这只刚刚醒來的巨龙,再度推入黑暗。
然而,淮安第三军中的战旗,却突然高高起挑了起來,在迎面吹过來的河风中,猎猎挥舞。
“放平长枪…”徐达猛地将自己的长矛对准正前方,大声断喝。
“吱…………吱…………”哨子声猛地一变,由三拍变成两拍。
“吱…………吱…………”“吱…………吱…………”“吱…………吱…………”凄厉的铜哨子声里,原本高高竖起的长枪,像怒放的鲜花一样,层层向前绽放。
一层,两层,三层......
“吱……………………”所有哨音,汇集成一声长长地龙吟。
所有长枪一齐向前捅去,宛若巨龙磨亮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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