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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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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士子群情激奋,他不意外,勋贵子弟也卖力地掺和进来,他猜出一定是谢蝉请张鸿帮了忙,她性子带了点倔,不会看着他一个人去涉险。他说不出责备她的话。

    谢蝉这些天耗费心神,又困又累,早就支持不住了,不过非得等他回来、和他说上一句话才能安心,点头,躺下,眼睛闭上,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谢嘉琅把案几挪开,免得她睡着的时候碰到,给她拉好被子,看了她一会儿,出去了。

    谢蝉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窗前人影晃动,她起身拉开门出去,谢嘉琅已经起来了,坐在堂中看书,抬眸,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指指桌上盖着盖子的瓦罐,示意她梳洗了过来吃粥。

    她梳洗了过来,谢嘉琅已经为她盛好一碗粥。

    “哥哥,长公主和驸马都闭门思过,杨硕宗那边呢?圣上派去查案的人是谁?”

    “是陈御史。”

    谢蝉吁一口气,陈御史好清名,而且和那个被打的御史关系很好,不会徇私,安州和她同船的那两个小娘子应该也能获救。

    吃了饭,谢蝉回房给江州的谢嘉文和谢宝珠写信,范家已经送来快信告知她谢老三的事解决了,她想把周氏和谢嘉义接出来,可是周氏怀着身子,不宜出远门,只能请范家帮忙,先把他们送去安州,托安州那边的人照拂。江州那边的买卖,她走后,六房肯定守不住,也吃不下,她没有犹豫,分给范家、余家那些布商了,反正留不住,不如送出去做人情。

    冯老先生找了过来,看望文宇,问谢嘉琅面圣的事,正说着话,门前车马响动,宫里来人,宣谢嘉琅进宫。

    谢嘉琅入宫,太监直接领着他去御花园。

    园中杏花盛放,皇帝一身常服,带着几个年幼的皇子在箭道射箭。

    “朕听说你会武艺?”

    谢嘉琅答道:“学生幼时体弱,故习武以强身健体。”

    皇帝命太监取来一张弓,笑问:“那会拉弓吗?”

    谢嘉琅接过弓,试了试,展臂拉开。

    皇帝颔首。

    太监捧上一块玉,皇帝示意谢嘉琅上前,注视着他,道:“玉有瑕疵,瑕不掩瑜,人有疾病,不当自弃,你很有志气,以后也当如是。朕今日也赠你一块美玉。”

    谢嘉琅接过太监手中的那块玉,谢恩。

    *

    众人在家中等候,很快,宫里小太监过来报喜,皇帝力排众议,授谢嘉琅平州城知县一职,任期内可补试。

    文宇皱眉道:“怎么不是留京?”

    所有士子都觉得留京最好,天子脚下,最风光,升迁最快,前途最光明。

    冯老先生沉吟片刻,道:“去地方任知县也好,他年轻,风口浪尖上留京,太引人注目,不说状元他们心中不满,朝中官员也会非议,不如外放,攒了功劳,以后升迁就名正言顺了。”

    几人翻开地图,找平州城在哪儿。

    青阳挠挠脑袋问:“在西北?不会打仗吧?”

    冯老先生道:“不是边境,应当不会有战事。”

    旨意下来得很快,可是谢嘉琅直到入夜才回来,送他的太监满脸笑意。

    冯老先生对青阳和文宇道:“要说谁最擅长揣摩圣意,宫里的太监一定排前几,他们对谁笑、拍谁的马屁,那个人一定正得圣眷,他们冷落谁,谁一定不得圣意,光看他们的脸色你就能猜得出他身边的人官运怎么样。”

    青阳喜得搓手,太监在笑,那说明公子很得圣眷?

    谢蝉准备了给太监的赏钱,太监谢赏,告辞去了。

    几人簇拥着谢嘉琅进屋,仆妇随从都过来道喜,青阳去给菩萨烧香了。

    文宇一个劲儿催促谢嘉琅把皇上赏赐的那块玉拿出来看,一群人围着玉稀罕。

    等他们都散了,谢嘉琅把玉递给谢蝉。

    谢蝉问:“哥哥不戴起来?”

    皇帝赠玉,惜才之意不言而喻,换成其他人,一定时时刻刻戴在身上。

    谢嘉琅摇头,“你收着。”

    皇帝所赠,她收着,危急时刻也许有用。

    谢蝉收好玉,开了句玩笑:“以后是不是要叫哥哥你知县大人?”

    谢嘉琅眉头轻轻皱起,转身去看文宇。

    文宇正要找他,道:“我想好了,我留下来也没事,过些天回安州娶亲,继续准备考试,来年去平州城看你。”

    谢嘉琅有点走神,眼睛看着窗外。

    文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谢蝉在正堂带着仆妇整理画稿,她今天等谢嘉琅回来的时候画了张稿子,这会晾干了,明天要送去范家。

    文宇看出谢嘉琅的踌躇,问:“你是不是担心九娘跟着你去平州城要吃苦?”

    谢嘉琅望着忙忙碌碌的谢蝉,道:“我想让她和文兄一起回安州。”

    京师还有长公主的势力,江州牵扯多,她留在京师或是回乡,他都不能放心,想来想去,只有去安州是最安全的。至于带她一起去平州城,那太自私。

    文宇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九娘。”

    第二天,文宇告诉谢蝉,回去的时候会带她一起回安州。

    谢蝉脸色变了。

    文宇不禁抖了一下:“你大哥说的。”

    谢蝉直接去找谢嘉琅:“哥哥,我先和你一起去平州城,等你安顿好了再说。”

    谢嘉琅摇头,态度坚决:“你随文宇回安州,等我安顿好了给你写信。”

    谢蝉脸颊鼓起。

    谢嘉琅没有心软,抬脚走开了。

    谢蝉无奈,他素日温和,她差点忘了他固执起来有多么固执。

    接下来几天,不管谢蝉怎么软磨硬泡,谢嘉琅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带她去平州城。

    到最后,连文宇和青阳他们都劝谢嘉琅带着谢蝉一起去平州城,他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月末,这届士子陆续离京,陈御史迎合圣意,以最快的速度查清杨硕宗的案子,有张鸿他们送去的罪证,杨硕宗无可抵赖,被南下的亲卫捉拿进京,数罪并罚,杨硕宗进京不久,和长公主夫妇一起被遣送出京师。

    百姓额手称庆。

    这件案子告一段落,众人放下心。

    谢嘉琅从吏部领取来文书,等文宇和谢蝉出发,他就启程去平州城。

    谢蝉不和他怄气了,帮他收拾行李,叮嘱他路上小心。

    谢嘉琅听着她一声声关切的嘱咐。

    她问一声,他就应答一声。

    忽有仆从来报:“大人,江州家里来人了!”

    两人抬起头。

    院门乌泱泱涌进一群人,谢嘉文走在最前面,跟在他身边的小娘子眉目清秀,正是他的妹妹谢丽华。

    谢蝉怔了怔,起身迎两人进屋。

    兄妹俩风尘仆仆,先恭喜谢嘉琅:“我们来的路上知道大哥授官平州城知县了,恭喜大哥。”

    跟着他们来的仆从抬进来几口大箱子,放在地上。

    谢嘉文道:“这些是大哥书房的书,我理了理,给大哥带过来了。”

    “辛苦二弟了。”

    谢丽华指着另外几口箱子,对谢蝉道:“九娘,这些是你在家中的画具、画稿,我问过六婶,这次顺路一起带了过来。”

    谢蝉谢过她,叫人去准备热水热饭,谢嘉文和谢丽华换了衣裳,过来吃饭。

    谢嘉文说了家里的事,看着谢蝉道:“六婶和十二郎已经搬去安州了,五叔五婶和宝珠妹妹陪着,就住在九娘以前买的宅院,左右近邻都是认识的人,我来时,六婶说她现在很好,叫九娘你不必挂念她,你跟着大哥好好的,她就安心。”

    说着拿出一封信。

    谢蝉拆开信看。

    信是以周氏的口吻写的,她说安州很好,离江州那些族人远了,日子很清净,范家人常上门嘘寒问暖,五叔五婶和宝珠陪着她,她也不寂寞,谢嘉义每天去文家和文家子弟一起读书,比以前懂事多了。

    谢蝉看完信,心里更踏实了点。

    她问谢丽华:“三姐姐怎么和二哥一起来京师了?”

    谢丽华嘲讽地一笑,“祖母和我阿娘他们帮我说亲事,我不想应承,只能和二哥一起出远门。”

    头一次出远门,她很害怕,不过当她踏出家门、看到路上那么多热闹后,她发觉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九娘,我还带了一些人来见你。”

    谢丽华要仆妇出去传话,不一会儿,一群妇人走进院子,给谢蝉磕头。

    谢蝉走上前,扶起为首的妇人,认出对方是江州绣坊的一个绣娘。

    “九娘,我们听说你离开谢家了,和范家在京师开铺子,我们就求二公子和三小姐带着我们一起来。九娘,你是我们的老师,给了我们吃饭的本事,你去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

    其他人纷纷附和。

    谢蝉看着眼前一张张风霜满面的脸庞,和她们每一个人对视,心中热流滚动,笑着点头。

    她要仆妇带着绣娘们下去休息,京师的铺子正好缺技艺熟练的绣娘,可以直接把她们安置到铺子去,再请范德方帮着照看,掌柜管事已经选好了,范家出人,他们有十万两投资,要派人管账。

    这么忙乱下来,谢蝉推迟归期,吏部催促,谢嘉琅启程的日子到了。

    谢嘉琅出城的那天,都去送他,谢蝉折了枝柳条塞在他手上。

    骑马走出一段距离后,谢嘉琅回首遥望。

    杨柳依依,谢蝉还在原地目送他,身边簇拥着一堆人。

    谢嘉琅收回视线,握紧柳条,策马走远。

    *

    宫中。

    李蕴把长公主被遣送出京师的消息告诉李恒,李恒脸色骤变。

    “皇兄,你怎么了?”

    李恒摇摇头,收敛情绪,示意自己没事。

    等李蕴走了,李恒如坐针毡。

    入夜,窗户忽然传来几声轻响,一个小太监的影子映在窗上,小声道:“殿下,他们已经进京了。”

    传完话,小太监立刻离开了。

    李恒神色缓和下来,闭上眼睛。

    “阿郎?”

    一道柔和的呼唤在身后响起。

    李恒回过头。

    女子坐在案几旁,端起一只晶莹光润的绿色瓷碗,道:“汤快凉了。”

    李恒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淡地应了一声。

    女子端着瓷碗,启唇。

    不要喝!

    闷雷般的声音在李恒头顶炸响,他看着那只绿色的瓷碗,浑身血液沸腾,刻入骨髓的悔意攫住了他。他汗如雨下,挣扎着冲上前去阻止,却动弹不得。

    梦中的李恒反应平静,他只是扭过脸,仿佛事不关己。

    她只是皇帝塞给他的妻子罢了。

    他心里想。

    女子喝下那碗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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