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被砍残的亳兵也被他们废物利用,挑起来往舟船伤猛砸。
岸边那些舟船堆满了亳兵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伤员。许多亳兵拖着残肢想要从船上的尸堆里爬出来掉进河里,可没等他们扑腾上岸,就被岸上的殷兵用长矛捅了回去。绝望的叫声压住了河水奔流的声音,力竭而亡的亳兵越来越多,河面上浮尸或仰或俯,一个挨着一个默默漂着,大河南岸的水域渐渐变成血红色。
这场突袭进行得非常快,子朝还未赶到,这一旅亳军便已被殷军屠得差不多了。旅韦极目远眺,但见子朝带领人马杀气腾腾扑了过来,他心中咯噔一声,知道小王已经拖不住了,便急催自己的车右:“振铎!”
铛铛声四起,旅韦大吼:“韦族兵士将船推走!全部推进水里!余下两行立刻撤走与师或回合!”
一旅分左、中、右三行,旅韦的族兵只是其中的右行。如今他让自家族兵留下,是想保住剩下那两行精锐。
可那两行不买账,他们大多数出身小康族邑,原先很是看不上这个出身微寒的旅长。今天这一战几无胜算,旅韦却身先士卒毫无退意,如今追兵将至,他还要坚持留下来完成使命。就凭这个,这两行高傲的殷兵便认可了他。
左、中两位行长在战车上振臂高呼:“先毁舟船!我们同生共死!保卫大邑商!”
指挥撤退的铎声被殷军“先毁舟船”的呼喝声压住了,整旅殷军无一人撤走。
车兵奋勇向前冲碾阻隔亳兵,战车卡住了,射手们就站在车上放箭。箭射完了,他们就跳下来在敌人的尸体上拔出来再射向对方。右行步兵跳进水里将满是尸体的木船往河里推,用戈矛划破皮囊排舟。左行和中行的步兵守在他们后方,砍杀着想冲上来的亳兵。
可那舟船太多,他们无论如何也毁不过来。旅韦回过头来,但见子朝的敦师已经杀到了。
那便战吧。他笑了笑,右手一挥:“吹号,全旅迎战。”
激昂的号角声响起,子朝的战车压着这声音隆隆驶来。整支敦师迅速排开,将这旅殷兵堵在了河岸边。
子朝睃着血红的河水和损坏飘走的舟船,眼珠子渐渐从眼眶中凸出来,他呲起牙,两撇暗沉的牙床露在外面。殷军的号角吹个没完没了,子朝似是不想与之争锋,低声说了一句:“放箭!”
无数弓弦开合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对抗着对面的号角声。箭雨向上飞起然后下落,号角声陡然中断。子朝冷眼看着对面挣扎的殷军,说:“再放。”
箭雨落在地上,引发的声音各有不同。落空的轻声、命中的钝响,还有中箭者的哀鸣。子朝根本不稀罕和这么一点殷军玩对冲,三轮箭雨下来,殷军阵地上就没几个能站住的人了。
开始收割。敦师的步兵冲向战场,这些人由子朝训练经年,下手果断毒辣。他们呈扇形推进,长矛对着地上还在挣扎的殷兵猛戳几下接着往前走,第二个人跟上来再补几下,第三个人跟着补。所过之处,所有殷兵都被砍刺得稀烂。
还是有人站着的,旅韦倚着长矛立在尸山中,猛一使劲,撅断了左肩那支羽箭的箭杆。在他身后,几个殷兵正扑腾着努力站起来。旅韦双目赤红,耳鸣阵阵,右腿被砍了几处,血流得热乎乎的。
他挺戈在手,踉跄着对围上来的敦兵们狞笑:“凭你们也想跟大宰对抗?做梦!!”长戈一挥,一个敦兵向后倒去,更多的敦兵向这边扑来,旅韦嘶吼着,疯狂地挥动着铜戈。
号角声忽又响了起来。旅韦的车右在倾翻的马车下探出半个身子,正努力吹着号角。他的脸被血污和灰尘弄得模糊不清,可那号角却坚定地响着。
一队敦兵向他冲去,旅韦拖着腿往那边赶,更多的敦兵向他扑来。那号角声断断续续的,最后终于消失了。
去河边清扫的敦兵回来了,低声向子朝回报着舟船的损失。子朝的脸色愈发难看,盯着人群中的旅韦咬牙道:“把那个旅长挂在树上,活活晒成肉脯!”
传令兵领命而去,大声呼喝着留活口。前面的敦兵让开路,这传令兵却忽地向前一载,扑倒在了地上,背后赫然一支羽箭。
“子朝!过来受死!”
敦师兵士纷纷回头,只见敦军后方,弃骑在马上埋头疾冲,在他身后是浩浩荡荡一支殷师。
最前的战车上,舌收起弓箭大声吼道:“旅韦莫慌!本亚来了!”
旅韦觉得,上司这鸭嗓子从没这么好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