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了这一年的9月,曾琦突然找上门来,他告诉李谦,他马上就要动身回国了。
“我的朋友一个个的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人在欧洲了。”李谦便这样很客气地感叹了一句。不想这一句却让曾琦颇为感动了起来。因为李谦还把他当朋友呢。
“涉川你是大学问家,留在欧洲能够做学问。但是像我这样的,来欧洲就是为了要回去的。我若是不回去,那来欧洲干什么呢?”曾琦感叹道。
“慕韩兄这样一说,我留在欧洲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李谦便道。
曾琦又拿出一封信来,对李谦道:“涉川你留在欧洲是为了搞学术,你在学术上有所成就,那也是对中国的民心士气的振奋。”曾琦道,“不过,马伯湘先生知道我和你是朋友,写了封信,托我转交给你,邀请你在休假的时候,回国去复旦大学和震旦大学做个演讲。”
这是一封用老式的大信封装着的信件,封面上用遒劲的楷书写着这么几个字:“李涉川先生亲启。”下面的落款则是:“丹阳马志德再拜。”
李谦看了,便感叹说:“马先生如此客气,如何当得起呀。”
接着他便打开信封,取出几张信纸,看了起来。这信纸上也都是用毛笔写的小楷,工工整整的一笔不乱,看得出写信的人实在是格外的认真。整封信乃是竖行书写,用的是黄伞格的格式,而将李谦称之为小友。马伯湘先生是复旦和震旦的创始人,是蔡孑民、于右任等人的老师,算起来乃是前辈的前辈了,却还能表现出这样的态度,这也确实是让李谦有些感动了。
李谦看完了信,想了想,便向曾琦问道:“慕韩兄何时回国?”
“六号回国。”曾琦道,“早上七点的火车去马赛坐船。”
“到时候我来送慕韩兄,顺便请慕韩兄带几封信回去。”李谦便说道。
曾琦却突然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前些日子,涉川去多伦多之后不久,伍豪便回国去了。要不然他也能帮涉川带几封信回去的。”
“我已经让他给张松年先生带了封信回去了。”李谦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张先生是少有的和我一样学数学的人。如今据说去教军校去了。军校固然少不了数学,但是暂时还用不上太复杂的数学,我还是觉得张先生去普通大学比较好,军校的数学,张先生的学生应该都可以教的了。”
这当然不是真的,但是李谦觉得如果直接告诉他,我给伍豪写了首“送战友”的歌曲,那他就要将自己归入到乱党之列了。李谦并不怕这个,但是将来回国后,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恐怕还是要装装两面派的。所以能不暴露,最好不要暴露。对于一般人来说,“乱党”和“乱党头目的朋友”这两个身份几乎是没有差别的。但是如今李谦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对李谦这样有身份的人来说,“乱党”和“乱党头目的朋友”这两个身份的差别就海的去了。
两人又说了两句话,因为“闲谈不得超过五分钟”的规矩,曾琦便起身告辞了。
到了六号,李谦来到里昂车站给曾琦送行,顺便将几封信交给曾琦。
“慕韩兄,真是麻烦你了。这是给我大姐和大姐夫的,这是给我二姐和二姐夫的,这是给我们家老头子的,还有这一封,是给马伯湘先生的。唉,慕韩兄你是知道我的,我的那笔字,真是丑得如鸡抓蟹爬出来的。本来想要找中川代写一下——中川的字其实也不好,但至少能看。只是马老先生亲笔给我写信,若是不亲笔回信,实在是不恭。另外,慕韩兄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人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没什么教养,各种规矩都不太清楚,别的不说,这写信的各种格式,我都是从来不讲究的。反正我弄错了,我家老头子也不会和我计较。偏偏马先生是大学问家,写来的信又是那样客气,我偏偏又不太懂这些,这回信当中,怕是有不少失礼的地方。还请慕韩兄见了马老先生,千万先帮我解释一下,替我先给马老先生道个歉,赔个不是。”
“哈哈哈,涉川,你想得太多了,马老先生是个厚道的人,不会计较这些的。你只管放心就是。”曾琦哈哈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