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苍老【四】

手机有信息提示音。

    “墨，端午节快乐，你还好吗?我现在在垣城，收到信息给我回个电话，梅。”

    看完信息我愣了许久，我不敢相信这是梅子给我发的信息，我的手机号已经换了，梅子是不知道的，但发信息的手机号就是梅子的，我不会忘记这个手机号码。我也不知道梅子是怎么知道我现在的手机号，这四个多月来我们一直都没有任何联系。

    自从梅子从网吧离开我的那一天后，梅子一直到今天才和我联系。我也没有再去打扰她。

    自从上班以后我手机号码就换成了公司的集团号。老号码已经不用了。

    我决定换手机号是在我20岁生日的第二天，那是我最后的期待，即便梅子给我发一个信息，但是她没有。晚上十二点过后我让惠子陪我出去吃夜宵，我喝了很多久，惠子问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就连昨天是我生日我都没有跟她说。我吐了一路。大概也哭了一路，到了出租屋里就不省人事了，第二天醒来时只看到惠子躺在我怀里还是睡着的，房子里除了她其它人都不听了，大概昨天晚上就走了。

    我确定我昨天晚上没有碰惠子，惠子甚至连衣裤子都没脱。我醒来时头痛的都快要炸了，但我还要去上班。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自己找罪受，又没有人会可怜我。

    我只是顿了一下，然后把手机放到桌子上，坚持着把记录写完，听到食堂开饭的铃声响起就去食堂吃饭了。

    我不敢拿手机，手机还放在桌子上。我已经习惯了没有关于和梅子明天可以想像的日子。回来时工友告诉我刚才工的手机响了很久，我不在也没有人替我接，我看了一眼是梅子打来的。

    想了一下，我还是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号码拔过去后我只是静静的把手机放到耳边，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话，沉默了太久，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那边也沉默了三四秒，但还是梅子先开口说话了。

    “阿墨是你吗?怎么不说话?我给你发的信息你收到了吗?我是梅子啊。”

    “你回来了?”我知道梅子应该还能听出我声音。

    “嗯，今天早上到的家，你出来吗?一起去吃饭。”梅子听出是我的声音后语气也轻快了很多。

    “我现在在上班，还不知道能不能请假出去，你饿了先自己去找吃的吧，不用等我，我要是能出去的话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梅子回来了。我很高兴，但似乎这只是给我和她的爱情打支死亡前的强行针。然后判定死亡。

    “好吧，我等你忙完，你忙完了给我打电话，我等你。”

    我不会让等我的人失望，所以我一定要去，可是梅子总是让我失望。

    当我进到茶餐厅四处搜索着梅子人时梅子站起来向我招手。

    这时的梅子已经不再像曾经那样见到我时一脸的微笑，只是很礼貌机械似地笑了一下，这不难理解，她能挤出这样一个笑就已经很不错了。

    “想吃什么自己点，我以为你不来了所以我只点了我自己的份。”当我坐到她的对面时梅子说。

    “我吃过了，你慢慢吃吧。”我只跟过来的服务员要了杯饮料。

    “那我就随便你了，反正我是饿的不行了。”梅子继续低着头吃饭。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我知道她是真的饿了。

    我也只是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我感觉和梅子之间陌生了很多。

    “你这几个月过的怎么样？”吃了个半饱，梅子才放慢速度。

    “我还能怎么样，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现在在药厂里做电工，工作还算轻松。上班下班看书睡觉，偶尔下来上上网，有时候也会和几个朋友一起玩散散心，一直都没有离开过这里。”我已经没有必要去添加自己的表情和情感。

    “你怎么把手机号码换了？”

    “上班就换了公司的集团号，以前那号也没有人会给我打电话所以就停了，集团号公司报销。”

    梅子没有继续往下问，继续吃饭。

    “你找过林海？”我问。

    因为梅子现在要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只有通过林海。而我还从来都没有跟林海说过我和梅子分手的事。如果梅子找到了林海，那么林海也就知道梅子和我已经失联。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林海说这事，我们分的很突然。

    “没有，我找他做什么？再说了我一直都很忙哪里有时间上网。”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码的？”梅子那样说我就觉得奇怪了。

    “我回垣城了找你还不容易吗，我一去忆柔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我打你以前那号码的时候已经是空号了，我知道你要是还在垣城的话去忆柔就能找到你，刚才我去的时候是一个小女孩子在守网吧，我没见过她但是我知道她能找到你，我问他要你的电话号码她就给我了，就那么简单。”

    “其实当我知道你号码已经是空号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你是出去了的。”梅子补充到。

    “看来你真的挺忙的。”我嘀咕了一句，因为梅子说她打的是空号。从我停机到空号那至少也得三个月的时间。而我们满打满算没有联系也就只有四个月。说明梅子找我最早也只是一个月前的事。或许，梅子只是回来了才想起要给我打电话的。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梅子还在吃饭，没有听清楚我刚才嘀咕的什么。

    “没什么，我现在也不想出去了，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还有几个玩的不错的朋友，我已经很满足了。再说了林海年底也回来了，我能去哪里。”我现在是真的不想出去了，我越来越喜欢这里，喜欢这种熟悉的感觉。

    “你倒是挺自在的，你知道我要回来一趟有多不容易吗？为了今天能到家昨天晚上下班我就去火车站买票，今天早上七点下的火车，到家已经九点了，睡了一会睡不着我就跑下来了，端午节我们只放一天的假，我刚才打电话请假公司只批了一天，还是因为我说我在湘西才批的。今天晚上我只能在家住一个晚上明天早早地我就要去吉市赶火车后天要上班。”梅子跟我说。

    和曾经一样，梅子回来第一句话永远都是告诉我她什么时候走。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升职了。”梅子笑着说。

    “恭喜你离理想又进一步了。那么忙你还回来做什么？往年你都是一年才回来一次的。”我苦笑着。梅子的每个好消息对我来说都是坏消息。

    “我回来过端午节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突然很想回来看一下，所以昨天一下班就直奔火车站，其实都是临时决定的。就是突然很想我爸妈了。”梅子又补充到。

    “折腾了一天一夜就只是为了过个端午看你爸妈一眼，我都没有端午的概念，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今天端午。值吗？”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也会考虑值不值的问题了吗？这可不是我了解的那个阿墨。”

    “我是说你，熬了一个晚上火车才到。明天又要赶回去。花多少钱不说，你这身体吃得消吗？你不是说你很忙吗？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好好睡个懒觉？你不是挺喜欢赖床的吗？”我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她了。

    “你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跟你说，好吗？”梅子吃饱了站了起来说，她的语气不重，但我听出来梅子是不高兴的。

    “单还是我来买吧。”我跟收银员说，也是跟梅子说。梅子没有争抢，站那里等我。

    “你要去哪里？”走出餐厅时我站在门口问。我不知道梅子还有什么事，但是我没有再打算一直陪着她下去。我已经没有必要和义务陪着梅子了。我已经把自己和梅子的关系退回到了同学关系，或许更远。

    “随便你，你作主吧，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还有些时间，我哥下班了他会给我打电话，到时候我和他买了菜一起回去。”

    “我是上班时间，你说你等我我才叫我同事给我代两个小时班的，我不能陪你了，我现在得回去上班。”

    “那你去吧，我回家了。”梅子冷冷地说了一句。

    “也好，回家好好再睡一觉吧，你不是一天一夜都没有睡觉了吗？等你哥到家了你应该还能睡几个小时。”我们朝着梅子家方向的公交站走。我现在能做的只有送她上车这么多了。我本是可以给同事打电话一直代下去的，但我已经不会那么做了。

    “你要是真的忙的话你就先去忙吧。我自己回家。”

    “好，那我走了，端午快乐。”我没有推辞，掉头。我感觉和梅子已经很陌生了，我找不到借口要和她这样走下去。

    “阿墨，四个月不见，感觉你变了很多，但是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下来陪我吃这顿饭，也谢谢你还让我再见到你。”我回到厂里拿出手机时收到梅子的信息。

    我对手机屏幕笑了笑，变了的人明明是梅子。梅子今天要是跟我说她也不走了，那么我会那么的开心，会义无反顾的对她好。陪着她。可是梅子跟我说的第一件事还是回长沙去。

    所以我还是不愿再去靠近她，我看不到我和梅子的未来。

    “也许吧，这四个月来，我突然变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其实回头想想，或许我们每个人都在变，我也是一点点地看着你的改变的，我也不知道这是变好还是不好，但不管怎么样，我在这里祝福你早日实现你的梦想。”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其实我还是爱着她的，要不然我依然没有办法接受惠子。只是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得到她了，所以说再多也没有用。除了彼此祝福，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如果我以前做错了什么或者说错了什么，我在这里郑重地跟你道歉，请你原谅我。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不用给我道歉，我知道要道歉的人是我，是我伤了你的心，但是我真的不愿意说也不愿意看到这三个字，我知道这三个字读起来有多伤人，所以我也是一个不会轻易地就说对不起的人，就像刚才那样，你说谢谢我下去陪你吃饭，其实我是没有时间下去的，你说你会等我，所以我不想让你失望，所以请假出去的，如果我把我下去见你换成“对不起我不下来了”这句话你会伤心吗？”

    虽然字数已经远超了一条信息的量，可我还是发了过去。

    “我知道了，谢谢你。”

    “我允许我的朋友们跟我说三次对不起，我都接受，你，这是第二次跟我说对不起。所以我也接受了。好好过节吧，开心些。”

    我能感知梅子的不开心，我接受了梅子的对不起，也是接受了她的那个远地在长沙，自己触及不到也没有办法帮她实现的理想。

    接受了梅子的离开。

    “那第一个是什么时候？我忘记了。”

    “忘记了就好，把这个也忘记了吧，你忘记的我都会给你记得的。我忙去了，勿回。”

    勿念！

    下班后，我没有向往常那样直接回宿，而是和班车一起下到垣城，突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我不明白梅子为什么还要回来折磨我，让我平静了的心再起涟漪，我已经放弃她了，我已经放过她了。

    而这些事，我能说的只有林海。要不是今天见到梅子，我就连林海也快忘记了。我有些想林海了，只能去上网碰碰运气。今天端午节，或许林海那边也放假了。

    网吧里惠子坐在一号机上玩游戏，我没和她打招呼走去了二楼。打开电脑打开QQ，林海不在，我有些失望，又试着往他宿舍里打电话，可是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看来是加班去了。

    就在我打电话的时候惠子走了上来并站在我的身边，看到我在打电话没有吵我，我挂了电话直接坐到我腿上抱着我的脖子：

    “我今天漂亮吗？”惠子盯着我的眼睛问。

    我这才认真看着她的脸，然后眼神不由自主的往下移，惠子今天穿的一件蕾丝裙子，上面套了件皮衣马甲，刚才我上来的时候只看到她的背而她又是坐着的我没有注意。现在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把马甲扣子解开了，

    “站起来让我好好看看。”我把她扶了起来，我只是要她离开我的腿上，这种视角我自己都会脸红。

    惠子听话的站起来转了一圈，然后又抱住我的脖子问我喜不喜欢，显然她并不在乎在我面前这样。

    “好看，这才像个女孩子，我妹妹长大了。”我特意交待了一下身份，因为接下来我要帮她把马甲扣子扣上，即便只能扣最上面的那颗。惠子没有躲，只是看着我扣上后又自己用一只手解了下来，“这样不更好看吗？”

    “那就别离我太近了。”我把她推开说。

    “我不，我就是穿给你看的，你还没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呢。”惠子开始撒娇，她知道我不会生气，我知道我没有理由生气，这些全部是我自己的心里作用。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你傻啊？我妹妹越来越漂亮了我怎么会不喜欢。”我说了一句违心的话，惠子真的很漂亮，但说实在的我不喜欢她这样穿着，她像个女孩子了我就不敢太接近她了。

    “你喜欢就好，这是我花了半个月工资买的。”惠子笑的很开心。

    惠子的话很让我有些许欣慰，她终于能够自己挣钱花了。

    “今天中午的时候有个女的过来跟我要你的电话号码，我把你的电话号码给她了她有给你打电话吗？”惠子问。

    “打了。”

    “她是你朋友吗？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我以为惠子是对梅子是有印象的，毕竟去年她闯了祸，但看来她已经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就像梅子也说她没见过惠子一样。

    “她不是找我，是找我朋友的。”我不想了再多解释什么，干脆说了个谎。

    又说到梅子我心情很不好，便又开始在她身上乱翻起来，我已经习惯了自己从她身上翻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也从来不藏着不制止，尽管我经常从她身上翻出一些很女生比如卫生护垫之类的东西，她也只是默默地自己收回去。

    “你要找什么，我穿的裙子没口袋的笨蛋，钱和包都在下面呢，弟弟拿着的。”

    我也才反应过来她穿的裙子，而且她全身很有手感，不像以前老是穿的牛仔那么粗糙，我慌乱的收回自己的手。

    “有烟吗？给我抽一支。”就像惠子第一次跟我要烟抽的那个口气。

    “我早就戒掉了，你不是不让我抽烟的吗？你怎么抽烟了？”

    我靠在沙发上闭起眼睛，叹了口长长的气，当初是我让惠子戒烟的，因为我相信幸福的人都会戒烟的，而我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抽烟了，“我今天很累，想抽支烟。”

    “那我给你去买。”

    惠子出去之前把马甲扣子扣上了，她真的只是穿给我看的，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不敢穿的太暴露，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还是接受不了她，虽然我和梅子已经分手了，我不用再背负罪恶感了。虽然梅子今天又伤害了我，但我还是没有办法转移我的爱情。

    回来时惠子帮我把烟点了直接喂我嘴里，然后去给我捶背。

    “你好久没带我出去玩了，呆会你陪我去个地方玩好不好？你不下来我也是准备等我姨来了拿她手机给你打电话的。”

    “好，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我说。

    “那我下去做饭了，做好了我再来叫你。”

    惠子做好饭后是直接把两碗饭拿到包间里坐着和我在包间吃的饭。

    “我姨过来了，吃了饭我们就可以出去玩了。”惠子把一块肉直接放进我嘴里说。

    “你要去哪里玩？”我知道有她在我身边我不会太孤独，所以我刚才没有拒绝她。

    “呆会再告诉你，你怕鬼吗？”

    “鬼怕我。”听说有鬼我倒有了精神。

    我们下楼时老板娘说我越来越像个老爷了，吃饭都要人拿上面去。我没有理搭她，我知道只是惠子越来越对我好了，惠子也没有理她，收拾完桌子拉着弟弟我们三个人就出来了，我们还得先把弟弟送回家。

    这一次惠子没有让弟弟走中间，而是走在左手边牵着我的手。弟弟只是看了姐姐一眼，并没有转到这边来。

    “走快点。”我抱起弟弟说。

    然后惠子却抱起了我的手：“你现在像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