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钱塘才褪去季夏的暑热,清风拂来有些微凉。
钟开仪被这温柔和缓的风吹得有些沉醉。
他想起,离自己上一次到钱塘府已了过二十年。那时他还未得举子之名,如今却是钦定的秋闱主考官。
“南宫,这里看着比二十年前更加繁华生姿了!”他对随行的钟家僮仆感慨道。
“正是呢!小人还记得,公子上一回是和老爷夫人一起来的,游玩了十几日,临了却怎么都不肯走,直说要做个钱塘人呢!”南宫笑道。
“是啊!当时和爹、娘一同来的钱塘,如今想来,真是物是人非……”
钟开仪默了一默,又笑道:“我最爱钱塘这不动声色的美,清清淡淡,有一种要在心里长驻的意思。”
“公子说得忒怪,小人快听不懂了!”
钟开仪大笑几声,摇着折扇念道:“岁熟人心乐,朝游复夜游。春风来海上,明月在江头。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
主仆二人衣着简素,充作寻常游客的样子,在那市街上逛到东又逛到西。看见个新鲜玩意儿,钟开仪便驻足欣赏一回,又买了好些南方独有的糕饼鲜果,一面行来,一面说笑个不停,惹得行人纷纷侧目,窃窃私语道:
“个两个男人家真当奇怪了,直撒啦?(这两个男子真是奇怪,在做什么?)”
闲逛了许久,眼见日已向晚,二人便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官舍。
方用过哺食,正在更衣,外门小厮便急急来传报,说是江左布政司屈平老爷忽来拜会,正在门外下马车。
钟开仪忙出门相迎。还未及门,只见一位四十岁上下的鹤发男子已然含笑着入内了。
“探花郎南下辛苦!”
钟开仪忙揖手一拜,屈平赶紧伸手,上前托起,迭声道:“快别拘这些虚礼罢!”
“屈叔叔来得好快!我方才还对南宫说,明日就去府上拜谒,万万想不到你今晚就来了!”钟开仪一面带着屈平往内堂走去,一面笑道。
“我这不是见你来,高兴嘛!”屈平仔细看了看钟开仪:“真是男大也十八变啊!小时候你的胳膊浑圆得那样,我想抱你还得费点劲呢!现在个子拔得这般高,倒是越发清俊了。”
“屈叔叔快别提我小时候的样子了,都胖得没边了!也怪我贪嘴,有什么时令点心的都要尝上一遍,后来为了去除这一身肥膘,可遭了不少罪!”
屈平大笑道:“那可不得受罪嘛!对了,老师在秣陵还安康?”
“爹一切都好,屈叔叔放心。”
二人在内堂坐定,南宫奉上茶来。
屈平四下望了望:“这官舍也太简陋了,眼见着就是白露了,别看南边暖,这秋高气爽的日子统共也没几天,总是刚过完夏日,便入冬了。这墙壁看着单薄得很,万一漏起风来可熬不住啊!你还是去我府上!我家后院有小湖,保管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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