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杭说完这句话后,仿佛怕被打一样飞快转过了头去,她一边摆弄电脑,一边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她。
林厌唇角浮起了一丝笑意,见她在看自己,又很快板起脸来,一巴掌把人摁在了键盘上。
“看什么看,干你的活儿。”
第二次求婚宣告失败。
宋余杭拖长声音“喔”了一声,认命地爬了起来。
她虽然没有老郑那么高超的电脑技术,但在内网里查点儿东西还是轻而易举的。
宋余杭把搜索结果给她看:“郭晓光,原名朱方杰,屠夫朱勇的儿子,他爸出事后被一户姓郭的人家收养,改名为郭晓光。”
户籍照片上的郭晓光三十开外,留平头,单眼皮,貌不惊人,但仔细看去和林厌收集到的朱勇的照片,骨相上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多年来她也一直在找和朱勇相关的人,却都没什么音讯,要不就是假的。
宋余杭笑了笑,为她解惑:“早在多年前,公安部就开始着手‘天|网’的建设,就是如今内网的雏形,囊括了所有在押人员、服刑人员、刑满释放人员包括已去世案犯的身份信息,家庭住址,家庭成员,甚至是生物学物证,指纹、血型、DNA等等。”
“为所有可能再次作案的犯罪者布下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这也是近年来刑事案件侦破率越来越高的原因,当然这也和刑事侦查技术的提高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在这张网里,无论是结婚离婚小孩上户口,还是参加工作政审,只要需要身份登记的地方,都会被当地派出所记录在案,上传到这张网里,当然,能浏览的权限也是相当之高了。”
林厌扯了一下唇角,闲闲抱拳站着:“得了,你不就想说,你好歹大小是个领导嘛。说重点,说结果。”
宋余杭把郭晓光目前的家庭住址电话号码身份信息抄了下来递给她:“我觉得我们得抽个时间去拜访一下他。”
林厌拿着纸条转身就走,被人一把拦下了:“你干嘛去?”
“废话,查案啊。”
宋余杭目光灼灼,拦在她身前:“别冲动,我们得从长计议拿到更多的证据才能重新立案侦查。”
林厌扯起唇角笑了,一巴掌拂开了她:“别冲动?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十四年过去了依旧毫无进展,再有六年这案子就过了追诉时效了,找到凶手又有什么用?法律能还给我,还给初南一个公道吗?能让凶手血债血偿,能判死刑吗?如果不能,我——”
宋余杭扶着她的肩膀,加重语气喊了她的名字:“林厌,即使过了追诉期,我们就去中央,去最高人民检察院,去最高法院提起申诉,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我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的!”
林厌摇头,笑容有几分鄙薄,眼里渗出了一点儿水光来:“没用的,你忘了‘丁雪’案了吗?忘了何苗、忘了白灵、忘了吴威、忘了在‘白鲸案’里死去的那些孩子们了吗?凶手不仅是李洋,那些不负责任的父母,对霸凌袖手旁观的老师同学,在网上对逝者口诛笔伐的人们,都是凶手啊!”
仿佛一记重锤敲在了心上,宋余杭眼眶一热,把人拥进了怀里。
林厌挣扎着,她没撒手,抱着她的脑袋,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我们追求公理正义,不是为了有朝一日也变成凶手,林厌,你要是真的动用私刑来制裁犯罪者,那和李洋,和那些煽风点火的旁观者又有什么区别。”
林厌在她怀中微微颤抖着,宋余杭把人扶了起来,替她揩掉眼里那一丁点儿水光,轻声道。
“林厌,我不想你也变成那样。答应我,这事从长计议,你忘了李斌了吗?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走正常程序,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如果初南还在,她也一定不希望你为她铤而走险,毕竟,你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林厌微微咬紧了下唇没说话,手指抓紧了她的衣服,在昏黄灯光下,刚刚替她揩掉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克制得很好,只是红了眼眶没让它落下来。
宋余杭最见不得她这样,把人拥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予她安慰。
“明天不就周五了吗?晚上我陪你回家,然后收拾东西,周六我们去一趟郭晓光家,但是,现在已经不早了,你必须要去睡觉了。”
宋余杭小心翼翼把人扶了起来,揉了揉她的脸:“嗯?”
林厌吸了吸鼻子,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滚,不要你陪,我自己去。”
末了,她又小声地加了一句:“毕竟林又元还是看你不顺眼,别去了。”
说到底,还是担心她的。
宋余杭失笑,捏了捏她的手:“好,那我不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她似乎总能用温柔的那一面包裹住她的棱角,慢慢磨平她的尖锐和焦躁。
林厌躁动的心逐渐平和了下来,她抽回手,略有些耳热,往外走:“嗯,我去睡觉了。”
宋余杭七手八脚把桌子收拾好,锁上门亦步亦趋跟着她:“林厌,我想……”
“睡沙发去!”
“跟你睡”三个字还没说完,林厌用脚后跟带上了门,“砰”地一声把人锁在了门外。
宋余杭欲哭无泪,拉了一下门把手,纹丝不动,只好不停敲门,放软了声音求她:“林法医,林厌,厌厌……”
林厌把自己摔进了被子里,愤怒地用枕头捂住了耳朵,随手抄起一个抱枕就砸了过去:“再不滚就还给我睡庭院去!”
敲门声戛然而止,宋余杭见好就收,销声匿迹了。
世界终于恢复了清净。
林厌长出一口气,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盒药,掰开,就着玻璃杯里的凉水一饮而尽,把台灯调暗,然后窝进了被子里,阖上了眼睛。
睡到半夜被冷醒,脚冰凉冰凉的,林厌起来开了电热毯,又把空调打开了。
她看着外面的天色,一片漆黑,安静的氛围里能听见呼呼的风声,以及落雪的簌簌声。
她爬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条厚毛毯,踩着拖鞋轻轻打开了门。
楼下隐约传来一丝亮光,她趴在栏杆上看了一眼,宋余杭仰面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旁边的电脑还开着。
林厌蹑手蹑脚下了楼,她发誓自己做贼的时候都没这么心虚过,短短的十几米硬是走出了惊心动魄来,冷汗把后背都打湿了。
直到把毛毯轻轻盖在了她身上,林厌才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忙了一天的人,又在风雪中冻了那么久,大概是真的累了,林厌有些毛躁的动作也没能吵醒她。
宋余杭闭着眼睛,嘴里咕哝了几句,又翻过身面朝沙发里睡了。
林厌替她掖好被子,回过身来准备把她的电脑关了,却见她开了好几个搜索界面,有关于“汾阳码头碎尸案”的,有关于“国外同性婚姻注册的”还有关于“旅行结婚目的地的”,琳琅满目。
林厌唇角压抑不住弯起了一丝弧度,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把电脑屏幕阖上了。
她欲起身,宋余杭又嘀咕了一句什么,她俯身去听,说的却是。
“林厌……结婚……”
还真是……惦记这事都魔怔了。
林厌失笑,再也按捺不住唇角的弧度,弯起了眉眼,看着黑暗中的这张略显英气的脸,俯身,送上了自己的唇。
***
次日清早,她伸着懒腰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宋余杭已经做好了早饭,给她现磨泡好了咖啡,跟着她亦步亦趋。
“昨晚你给我盖的被子?”
林厌抿了一口咖啡,走去衣帽间:“不是。”
“那是谁?”
“管家吧。”
宋余杭疑惑:“可是我明明感觉到有人亲我了。”
林厌慢慢回头,把咖啡杯递到她手里:“做春|梦了吧。”
宋余杭挠头:“那我的电脑又是谁关的?”
林厌从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柜里挑衣服:“鬼打墙吧。”
宋余杭愈发迷惑了:“可是——”
很快,她就把这个问题抛诸脑后了,林厌正站在穿衣镜前换衣服,纤细的手指勾着睡袍带子。
“林厌,今晚我想和你睡,我们已经一天没有——”
林厌额角青筋暴跳,忍着没有打她。
宋余杭不依不饶,眼神都黏在了她的身上:“要不,你睡我也行。”
“滚!”林厌一声怒吼,顺手抄起衣架子就砸了过去。
他妈的,老娘还在生气呢,碰不到她就算了,还想她出力睡她,做梦!
宋余杭抱头,拿着咖啡杯屁滚尿流。
等她出来,早饭已经上了桌,客厅里的电视开着,正放着早间新闻。
宋余杭把牛奶从微波炉里拿出来,递到了她手边:“给,快趁热喝。”
林厌直勾勾地盯着电视。
“林总,林总,最近景泰股价大跌,就散户昨天上午于景泰集团大厦楼顶跳楼身亡一事,您怎么看?”
“林总,林总,说两句吧,就贵公司销售出口的‘远洋’牌保健品和奶粉查出致癌物一事,您有什么看法?”
“林总,林总,就景泰集团旗下的房地产大量跳楼抛售发表一下看法吧?”
“林总,林总,有传闻说集团内部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裁员是真的吗?”
……
景泰大厦门口,林又元坐在轮椅上,被记者围追堵截。
保镖护着他艰难地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林又元那张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在高清摄像机里他看上去又苍老了一截。
明明上次见面,鬓角还没有这么多白发,从来都是明亮坚定的眼神开始回避起了镜头,一言不发操纵着轮椅往里走,那肩膀垮下去,背影也显得佝偻了起来。
景泰的保安跑了出来,站成人墙把大批记者堵在了玻璃门外。
而不远处的台阶上还坐着拉着横幅要景泰还血汗钱的散户,购房者,以及往铜盆里烧着纸钱的死者家属,部分声泪俱下的讨薪员工。
记者的镜头又呼啦一下子涌了过去。
宋余杭在她对面坐下来,不着痕迹挡了她的视线,捏了捏她的手:“快吃,不然一会上班该迟到了。”
林厌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好。”
去江城市局的路上,宋余杭开车,路过了景泰集团大厦,她放慢了车速,偏头看了一眼:“要下去看看吗?”
林厌哗啦啦翻着手里的杂志,抿了一口咖啡,唇角扯出个冷笑来:“看什么看,景泰怎么样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宋余杭不吭声了,等把人送到市局,自己回了办公室,一个电话打给了负责此事的分局派出所了解情况。
“人确实是从景泰大厦上跳下来的,几百双眼睛看着呢,听说赔了百八十万,都是给儿子看病的血汗钱,钱没了,儿子也没了,老婆也离婚了,家破人亡这才……”
那边顿了顿,似有些不忍:“这事儿经侦也介入了,宋队可以去问问。”
“行,我知道了,谢谢。”宋余杭挂了电话,紧接着又打给了经侦支队。
得到的回复是,已经就景泰生产假冒伪劣产品、涉嫌非法集资、金...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