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酒酣人醉,浴月川上终于也变得清寂起来。
船舱内,蔡师叔众人早已喝得不省人事,东倒西歪一大片,萧辰昊便叫人把船开到岸边,把他们都搬下船,然后在城中安排好了客房供他们休息。
京墨也被人抬下船去休息了,船舱内便只剩了暮天悠和萧辰昊二人。
见众人都散去了,暮天悠觉得今晚这一场闹剧也差不多该收场了,她也该收拾下回家睡觉去了。
见她要走,萧辰昊连忙叫住了她,“暮大人,今夜月色颇好,机会难得,何不留下来喝上几杯,共同畅游一番这浴月川?”
“喝几杯,畅游浴月川?和谁?和你?还是算了吧。”暮天悠说完,转身就要走,她觉得,比起和萧辰昊在这里喝酒,还是回去睡觉比较舒服自在。
萧辰昊直接不由分说一把拽了她的胳膊,把她拽进了船舱。
两人在桌边坐了下来,画舫上一片沉寂,周围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唯有河水拍打船板的声音,在夜里显得十分空旷寂寥。
这时,杭清月十分适时地端上了一壶酒和几碟下酒菜。
暮天悠注意到她似乎换了一身衣裳,头发倾数挽到了一边,乌黑浓密的头发几乎遮住了她的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总觉得杭清月的神情和刚才不太一样,不禁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本想叫住杭清月,但是杭清月端上酒之后就退了下去,没有给她留下一丝询问的机会。
萧辰昊倒了一杯酒给她。清澈的液体缓缓从青花瓷酒壶的细口中流出,填满了洁白无暇的酒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醇香,萦绕在口鼻之间,就连暮天悠这种不懂酒的人也知道这酒定是佳酿。
“这是城北赵厨子窖藏了二十年的梨花酒,味道浓厚,香醇无比,本是他精心准备的女儿出嫁时的嫁妆,你尝尝看。”
暮天悠端起酒杯尝了一口,果然觉得这酒入喉滑而不辣,甚至还带着一丝甘甜,饮过之后只觉得唇齿留香,馥郁芬芳,让人回味无穷。
“既然是人家女儿的嫁妆,怎么会跑到你手里了?”
“那赵厨子的女儿早在七岁那年就以早夭,这酒可是我颇费了一番功夫才从他那里弄来的,”萧辰昊说着端起酒杯,放在鼻尖闻了一下,连叹了几声好酒,然后看着手中的青瓷酒杯,似是有些遗憾道,“这上等的梨花酒,本该用翡翠杯盛用,可惜一时之间找不到翡翠杯,只好用着青瓷杯将就一下了。”
暮天悠见他一副不无惋惜的样子,不禁乐了,“原来王爷对酒还挺有研究的。”
“研究不敢当,只是这喝什么酒用什么杯子,却是有些门道的,比如喝汾酒当用玉杯,能增酒色;关外白酒,酒味是极好的,只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气,最好是用犀角杯盛之而饮,那就醇美无比,须知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至于饮葡萄酒,当然要用夜光杯了。要知葡萄美酒作艳红之色,盛入夜光杯之后,酒色便与鲜血一般无异,饮酒有如饮血……”
说起酒来,萧辰昊似乎是有了兴趣,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来,暮天悠听着他说得头头是道,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丝弧度。
喝什么酒用什么杯子她是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古代民间有习俗,若是生了女儿,便在女儿满月那天就选酒数坛,埋在地下,直到女儿出嫁的那天再取出请宾客共饮,叫做女儿红。但若是女儿早夭,花已凋谢,酒便不再称作“女儿红”,而是“花凋”,后因为太过悲切故改称为花雕酒。
不管是女儿红还是花雕酒,皆是黄酒。而北沧城的风俗却不太相同,这梨花酒乃是白酒。黄酒也好,白酒也罢,其中都蕴含了为人父母,对女儿的一片慈爱之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对于大部分父母来说,儿女自然是上天所赐的礼物,是生命的延续,可是却也总有那么一些不负责任的父母,毫无人性感情。
比如杭清月的父母。
她不知道杭清月的家庭背景,但是她觉得,但凡一个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哪怕是家里再贫穷,再揭不开锅,也不会把女儿卖到青楼去。
妓女,这个在古代从来不少见但却一直受人歧视的行业,哪怕是随便找个乡野村夫嫁了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也比这个要好。
婚姻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一辈子的大事,但是入了这一行,杭清月这一辈子已经算是渺茫了,她唯一的盼头,便是遇上个达官显贵,帮她赎身,让她从此能脱离这水生火热的日子。
不过就目前看来,她遇上的萧辰昊这个达官显贵似乎不太靠谱,至少没看出萧辰昊有想要帮她赎身,接纳她的想法。
似乎从一开始,暮天悠就发现杭清月对她不太友好,虽称不上是敌意,但却也绝对不友善。
杭清月是花满楼的头牌,但是暮天悠总觉得她和其他风尘女子哪里有些不太一样,或许是她那略显阴郁的性格,又或许是她不像其他卖笑女子那般会讨客人欢心。
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心里藏了很多很多事,并且十分抵触别人靠近,永远不想让别人知道了解她。
那次在花满楼,她被欺负,暮天悠出手救她,却没想到她非但不领情,还让暮天悠不要多管闲事。
自那件事以后,暮天悠便更加觉得她难以接近,而她,好像只有在面对萧辰昊的时候,才会显出自己平易近人,温婉如水的那一面。
暮天悠以为她是喜欢萧辰昊,所以视自己为情敌。
她一直这么以为的,而事实,也却是如此。
她今天让府上的婢女给她画了淡妆,眉如远黛,明眸皓齿,肌如凝脂,在淡黄色的烛光下,整个人犹如一个夜明珠般散发着柔和的光华。唯一与这画面不相称的,便是她脸上那丝明显的不耐。
案上的红烛悄悄燃着,明亮的火苗几乎静止,似是不忍打扰这安静祥和的气氛。
四目相对之下,萧辰昊只是嘴角含了一丝笑意,静静地看着暮天悠,那神情,那样子,就像是在欣赏一件上好的古玩一般专注,似乎什么都无法让他移开眼。
暮天悠被他看得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便也狠狠地瞪回他。
忽然,萧辰昊打量的目光凝聚在了她的额角,他愣了一下,伸出手,想要去拨开那片青丝。
暮天悠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别动。”强硬的命令语气,其中似乎还夹着一丝不悦,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心里一颤,竟乖乖听了萧辰昊的话。
温热的指腹自她光洁的额角划过,轻轻撩开了那片青丝,露出里面一片淤青的伤口。
“怎么回事?”他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悦,嘴角的笑意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沉声问道。
暮天悠自然不能和他说这是被冷天清弄的,她特特放下了几缕头发,就是为了遮掩额角的伤口,这一晚上也没人看出来,没想到竟被萧辰昊看了出来。
“说话。”见暮天悠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他心中忽然没理由地冒出一丝无名之火。
为什么就连他的关心,她都一副不情不愿,不想接受的样子?
“出门不小心磕到了门框。”暮天悠撇开了头,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
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甚至还有一丝不耐烦,萧辰昊觉得这女人似乎很轻易就能惹恼他,他满心的关怀,她却一副不愿意说的表情,还拿这种理由搪塞他。
他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慢慢握紧,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心中的那丝怒意,“你一个女子,怎么这般不在乎自己的容貌,若是留下了疤痕……”
“留下疤痕怎么了?”暮天悠忽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道,“反正口口声声说着要娶我的不是王爷你吗?怎么你现在看到我额头怕留疤,所以嫌弃了?”
嚣张的语气,真的,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和他说话这么嚣张的。
“身为一个女子,若是连自爱都不懂得,又怎么会有人爱她?”他几时说过嫌弃,为何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却要被她曲解成这样。
“呵,说得好像真的一样,谁爱我,你爱我吗?你爱我为什么不答应我的条件?不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假装关心了,我不需要。”暮天悠说完,忽然站起身,抬腿就要走。
她看出来了,今晚这酒是没办法喝了,再待下去她怕她和萧辰昊会打起来。
挑开帘子,夜色已是后半夜,皓月高悬,河上起了微风,扑面而来,让人不禁心生一丝寒意。
萧辰昊也已经起身,追出船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想要留下她。
“出来!”暮天悠忽然毫无预兆地大喝了一声,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船尾。
他心下有些好奇,看着空无一人的船尾,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果真有一人从旁边走了出来。
她一出来就看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一闪而过,现下,那人一副船夫打扮,借着淡淡的月光,虽看不太真切,但是暮天悠总觉得他的身影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细细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原来这人,就是那日在花满楼,出言侮辱还想轻薄杭清月,被她打了一顿的那个男人,但是那时杭清月的反应,明显是与他相熟。
暮天悠刚想叫那男人过来,问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忽然看到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丝像是奸计得逞的阴险笑容。
她不禁心生疑惑,只是还没等她细想,就听到身旁“扑通”一声,抓着她胳膊的手松开了。
扭头一看,萧辰昊不知怎么了,竟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她连忙蹲下身去查看,这才觉得自己眼前也有些模模糊糊的,一阵晕眩,几乎站不住。
不好,是那酒!
迷迷糊糊之间,她看到那男人一脸奸笑地朝他们走了过来,她努力用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没想到最终还是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王才思走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人面前,用脚踢了踢他们,确认他们已经昏迷,这才扭头对着船舱内不耐烦喊道,“还不赶紧出来。”
杭清月挑帘出来,面无表情,看向王才思的眸光中却夹杂了一丝恨意。
王才思蹲下身,开始把萧辰昊往船舱里拖,“快点来帮老子。”
两人合力好不容易把萧辰昊拖进了舱内,船舱尾部有个小隔间,是专门供喝多了酒需要休息的客人休息的,王才思将萧辰昊拖到床上,然后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杭清月,语气中满是威胁,“你还不快脱?怎么?等着我给你脱?我告诉你,这事你要是办砸了,那你就等着进大牢吧,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别忘了你他妈是个杀人犯,你杀过人,这件事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这辈子都不会改变的!”
杭清月看着他,双眸渐渐有恨意聚集。
那眸光,满是杀意,像是想杀了他一般,看得他心里竟然有点虚,他不禁移开了目光,走出去,一把把杭清月推了进去,“我告诉你,你不要用那种目光看着我,更不要想着我死了你就会有好日子过,我早就已经把你的事都写在纸上了,只要我一死,第二天便会有人将你的罪状递到官府,你记着,我俩是同一条船上的,我好过,你自然也好过,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独活!”
说完,门“嘭”的一声被关上了,随后传来一阵锁门的声音,再接着就是王才思离去的脚步声。
他走出舱外,河面上雾气弥漫,夜色沉沉,空无一人,似乎一切都已沉沉睡去。
暮天悠躺在船板上,睡得正熟。
他蹲下身,看着这暮天悠精致的容颜,心里忽然起了一丝邪念。
这女人,上次教训了他,把他打得三天没能下床。
今夜,风水轮流转,这女人终于栽到了他的手里,既然如此,他何不好好教训一下这女人。
若是等到她明天早上醒来,看到自己全身*的躺在他身边,不知道会不会崩溃地想要自杀呢?
想到这里,王才思心情极好,这女人可是朝廷的内阁大学士,说起来,也算是一个了不得的女人,可是再厉害的女人又怎样,最终还不是得在男人身下承欢?
打定主意,他就把暮天悠拖进舱内,迫不及待地伸手想要去解她的衣服。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暮天悠,就发现躺在地上的人忽然睁开了双眸,那凛冽地眸光,像是能杀人一般,惊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你你……”
没等他说出一句话,暮天悠便直接狠狠的一脚踹了过去,他的身体顿时如一片树叶一般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墙壁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暮天悠站起身,目光落在了船尾的小隔间上。
从杭清月端着酒进来那一刻,她便觉得杭清月的神情有些不对,于是便多长了一个心眼,没想到果真被她猜中,这俩人竟然狼狈为奸,想要祸害萧辰昊。
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睡了萧辰昊,问过她了吗?
原本以为杭清月是个好人,没想到她竟然也恩将仇报,竟然敢设计陷害萧辰昊。
她眸光一暗,抬腿就往船舱尾部走去。
今夜,她要让这两人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与此同时,杭清月转过身,隔间里有一张小小的圆桌,上面放着一个烛台,昏暗的烛光照亮了这狭小的空间,显得温馨而又温暖。
仅容一人卧躺的小木床上,萧辰昊面色平静地躺着,长如蝶翼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了一片浓密的阴影,他安静的睡着,精致的五官好看到像一个妖孽。
就如王才思所说,这张脸,这个人,是她心心念念,一刻都不曾忘记的。
她以为自己已经脏了,入了这风尘,就再无回头之日,直到遇到了萧辰昊,她第一次知道,世间竟还有这般美好的男子,随便往那一站,天地便已黯然失色,所有的都只是他的背景,衬着他整个人宛若谪仙。
她心中一直是自卑的,她知道自己不配,所以她也从来没敢过多奢望过什么。
萧辰昊怜悯,同情她,每次去了花满楼,都会给她银子,却从来不需要她为他做什么。多少达官显贵一掷千金想要买她一夜她都不愿,但是萧辰昊,她心甘情愿,哪怕一文钱不要,她也愿意以身相许。
可是萧辰昊不要她。
她知道,像他这般的王爷,定是嫌弃她的出身,所以她也就没必要自取其辱。每每萧辰昊去了,她就给他弹几首拿手的小曲,泡上一壶清茶,陪他度过一段闲暇时光。
风尘女子,学得曲子都是风月场上的淫词艳调,可是萧辰昊不好那些,于是她便去学那些高雅晦涩,技巧极高的曲子,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从生涩到熟练,甚至光滑细嫩的手指都起了一层薄茧,只为了搏萧辰昊一悦。
王才思说得没错,若是她真与萧辰昊睡上一晚,到时候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以萧辰昊的性子,定然不会不管她,如此一来,她也可以脱离了风尘。
可是如果她这样做了,她的良心会不安一辈子。
她怎么能用这种恩将仇报的卑劣手段去骗帮助了她的萧辰昊,怎么能让他替自己养不是他的孩子。这样的事,她不能,也做不到。
望着躺在木床上熟睡着,对一切都茫然不知的萧辰昊,她缓缓地宽衣解带,一件件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一夜也好。
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安安静静地陪他睡一晚,她心里就已经知足了。
她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望着床上那完美的男子,颤抖着身体,咬紧了下唇,缓缓地上去,在他的身侧躺下。
透过萧辰昊略有些单薄的衣衫,她似乎能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体温。
那浓厚的属于男性的气息,紧紧包围着她,她忍不住拉过了他的胳膊,枕在脑后,觉得心里安心无比。
这一刻,曾在她的梦境中无数次出现过,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是梦,萧辰昊就躺在她的身侧,她能听到他均匀绵长的呼吸,能感觉到他淡淡的体温,能摸得到他温暖的手。
如果时间能停止那该多好。
她忍不住又往他身旁靠了靠,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簌簌地从眼眶滑落,浸湿了萧辰昊的衣角。
“对不起,王爷,对不起……”她小声地喃喃道,终于伸出了颤抖的手。
真的,只要一次就够了。
她闭上了眼,细嫩的手摸上了萧辰昊的胸膛,感受到他的胸腔里的心跳,手指颤抖着去解他的扣子。
突然,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她吓了一跳,身体一个哆嗦,蓦然睁开眼,发现萧辰昊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睁开了眼,正看着她,漆黑深邃的双眸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王爷……”她一脸惊慌失措,因为她根本没想到,萧辰昊会突然醒过来,他明明喝下了那杯酒,他应该到天亮以后才会醒的,可是他……
萧辰昊伸手,拿起地上的衣服,往她身上一扔,遮住了她光溜溜的身体。
这是他能容忍的最后底线,他本想看看杭清月和王才思到底想干什么,才一直装睡,没想到杭清月胆子竟然大到敢去脱他衣服。
他站起身,走到门后,听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了,听得出来人十分愤怒。
他连忙转身,几乎是一跃而起躺到了床上,杭清月正觉得惊讶,还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便听到萧辰昊在她耳边沉声道,“不许说本王醒了。”
听到来人已经来到了门前,萧辰昊连忙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睡。
门外传来一阵摆弄锁头的金属声,过了几秒,似乎是弄不开,那人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便走开了。
他心下不解,正觉得奇怪,忽然又听到那人回来了,接着,便是“砰砰砰”几声砸门声,声音大的像是要拆了整条船一般。
他连忙闭上眼睛躺好。
没过十几秒,门终于被砸开了,凉风鱼贯而入,萧辰昊虽然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门口站了一个人。
暮天悠拿着一条板凳,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人,脸色十分不好。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干,萧辰昊衣服也好好的穿在身上,可是看到躺在他身旁的杭清月,暮天悠觉得自己有种想砍人的冲动。
他们俩,竟然睡在一起!
虽然知道杭清月和王才思的目的正是如此,可是此时此刻,见到这种场面,她还是觉得自己根本不能忍。
她看了杭清月一眼,杭清月正睁了泪水还未风干的眼眸也看着她,面上竟无一丝悔改怯懦之意。
她不想去理会杭清月,几步上前,一把拉过萧辰昊,把他从杭清月身边拉开,扔到了地上。
萧辰昊吃痛,差点就皱了眉头,幸好他极力忍住,才没有露出破绽。他早就知道暮天悠看出问题了,因为他也发现了杭清月不太对劲,所以他比暮天悠还先晕倒,想看看她会怎么做,不想她竟然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将计就计,想看看这俩人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已经失踪了很久的兰花终于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你去哪里了?”明显的不悦。
“去……逛了一圈。”兰花有些不敢看暮天悠,因为她一看到眼前的场景,就知道她不在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萧辰昊竟然都和其他女的睡在一起了。
“你去送京墨了吧。”暮天悠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兰花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容易心软,即使京墨今晚干了混蛋事,但是她肯定心疼他落水,怕他感冒,怕他睡不好,所以不放心偷偷跟过去了。
“我……”
兰花正想否认,却被暮天悠打断了话头,“你也太贱了,那小子那般混账,你就该再狠狠揍他一顿,好好晾他十天半个月,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男人都是惯出来的,你不相信,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
“师姐说得是。”听暮天悠这么一说,兰花也觉得自己是有点太犯贱了,可是她看到京墨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一下子心软了,实在狠不下心来不管他。
躺在地上的萧辰昊听到这人叫暮天悠师姐,心中一动。
他就知道,暮天悠肯定会救兰花的,同时这也证明他心中的另一个想法,暮天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野心够大!
“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来帮我把这人抬出去。”说着,暮天悠踹了一脚躺在地上的萧辰昊,低声骂了一句“该死”,随后像是不解气一般,又狠狠踹了他两脚。
萧辰昊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十分明智的,好在他装作一无所知,一直装昏迷,不然现在肯定被暮天悠教训的很惨,不过这昏迷既然已经装了,那就只能一直装到底了。
“是,师姐。”兰花领了命,就拽着萧辰昊的两条腿开始把他往外拖,“师姐,他好重。”
暮天悠见状,便示意兰花给她分一条腿,然后两人一起用力开始把萧辰昊往外拖。
“砰”的一声,萧辰昊的头撞上了门槛,疼得他眼冒金星,脑子嗡的一声,差点醒过来。
没走几步,“咚”的一声,他的胳膊关节又撞上了桌子腿,骨头像是要裂了一般,疼得他差点没蹦起来。
“师姐他是不是该减肥了,真的好重。”兰花费劲地拽着萧辰昊的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忍不住抱怨道。
“确实,他肉挺多的。”想起那次看到萧辰昊身上的肉,暮天悠也觉得他是该减下肥了。
“我们休息下吧。”说着,兰花便扔下了萧辰昊的腿。
腿上又是一阵疼痛感传来,萧辰昊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演技不够好,哪里穿帮了,所以这两个女人在故意整他吧,否则怎么会这样虐待他!
他觉得自己现在要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该醒过来了,他不知道这两个人还要把他往哪里拖,但是他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她们折腾的脑震荡加半身不遂。
“急什么,还有人没处理呢。”暮天悠也扔下了萧辰昊,目光瞟向了倒在墙边的王才思。
“师姐,这个人是谁啊?”她进来的时候直奔暮天悠而去,现在才发现这船舱里竟然还有别人,不禁吓了一跳。
“一个自寻死路的人。”暮天悠说着,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走到王才思面前,蹲下,“你说割哪里好?”
兰花也走过去,蹲在她身旁,将王才思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从下刀上打量了一遍,“割脸吧,虽然他长得也不是多好看,但是毁了容,这样他以后就没办法出去见人了,更别说干坏事了。”
暮天悠摇摇头,“太便宜他了。”
随后目光从他身上一寸寸下移,掠过脖子,胸口,肚子,小腹,最后停留在他裆部。
“你说,断子绝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不是比死还难受?”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古代这种封建礼教社会,一般人,尤其是正正规规的大家庭,都十分注重家族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虽然不知道王思才家里的情况,不过想想,像他这种吃喝嫖赌不学无术,刚才竟然还想动她的市井混混,若是让他一辈子都碰不了女人,做个太监,估计他会很想死吧。
想到这里,暮天悠嘴角浮上了一丝冷笑,拿着刀在王才思的裆部比划了几下。
“呀,师姐,你要让他当太监!”兰花见状,脸一红,连忙捂住了眼睛,她打起人来虽然也毫不留情,但到底是个天真纯洁的小姑娘,在面对这些事的时候,自然没有暮天悠那般大胆。
没有丝毫迟疑,暮天悠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手起刀落间,王才思的裆部顿时血流成河……
与此同时,一声惨叫划破了浴月川的上空。
剧烈的疼痛从下体传来,疼得他甚至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去摸疼痛传来的地方,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档中空空如也,顾不上其他,他一把抓起地上那坨血肉模糊的肉,不敢相信地大声尖叫了起来。
他竟然变成了太监!
这就意味着他以后的生活,都将毫无意义。青楼不能逛了,媳妇不能娶了,孩子不能生了,就算他再用尽所有途径,得到了再多的钱权,娶了再美貌的妻妾,却不能动,更不能有自己的后代,作为一个男人,这些都成了幻影,那么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双手颤抖着看着手中那坨血肉模糊的自己的宝贝命根子,忽然大叫了一声,红着眼就朝暮天悠狠狠扑过来,想要掐她的脖子。
他要掐死面前这个可恶的女人。
这个女人害了他多少次,现在竟然害的他连最宝贵的东西都失去了。
他让她偿命,他不能放过她!
暮天悠一个灵活的闪身,避过了他,然后手腕一翻,已将王才思按倒在地,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贴上了他的脖子,“别动,不然杀了你。”
陷害王爷,对朝廷命官图谋不轨,这本以够判王才思个死刑了。像他这种在京城无权无势的人,杀了他不过如碾死一只蝼蚁,就算她现在就地解决了王才思,也不会有人追究她的任何责任。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有权势就可以为所欲为,正因为如此,所有人才拼了命伸长脖子想往高处挤,就如现在被她按在地上的王才思一般,其实他也不过是想跻身上流社会的普通民众中的一员。
“你杀了我吧,杀啊!杀啊!”王才思疯了一般地怒吼着,身体上的疼痛和他此时心中的愤怒相比起来是那般的微不足道,他不服,不服,“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贱女人……”
眸光闪过一丝杀意,暮天悠手中力道加重,那锋利的匕首瞬间便划破了王才思的皮肤,沁出一条猩红的血印。
“住手!”突然有人大喝了一声。
暮天悠和兰花不禁抬眸望去,只见隔间里的杭清月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她看到这一幕,脸上早已满是泪水,跑过来,一把推开了暮天悠,从她手中抢过王才思抱在怀里。
她力道极大,暮天悠被她这一推,险些跌坐在地。
杭清月将王才思搂在怀里,泪水开始簌簌地往下掉,她搂着王才思,原本无声的哭泣,此刻终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大哭,像是要哭尽心中所有的委屈一般。
她从来不愿意在暮天悠面前露出一丝软弱。
她知道自己比不上暮天悠,可是她不服气,暮天悠从小便出生在将军府,至少她家世很好,父亲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至少受尽了别人的尊敬,可是她呢,她从一出生就注定了要被人歧视,遭人白眼。
她不服气。
她和暮天悠从出生开始便是不平等的,这个世界不公平!
“朝廷命官又如何?就可以随便决定别人的命运吗?!”
“你凭什么杀他?就凭你有权有势,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吗?”
“你过着受人尊敬的日子,就可以肆意草菅人命,不把平民百姓的命当做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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