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花开

    我在建筑公司工作的第八个月，顾晓生成为了我的新同事。

    那天他穿着一件灰白细格子外套和牛仔裤，这个刚从中专毕业，年龄只有二十岁的男孩给我的初印象是沉默寡言，一双眼睛坚定从容，气质有些酷，后来才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竟有些腼腆和可爱。

    起初我对这个小我三岁的弟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算不上很聊得来，我跟他这样的男孩子总是不知道怎么交流，甚至在一起的时候会有一些紧张和畏惧。我们的交集仅仅限于工作需要的时候，也因为工作上的合作，我们加了对方的微信。

    在他进入公司三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正准备关机睡觉，他给我发了微信：小落妹妹。后面还有一个龇牙的表情。

    当时，我吃惊了一下，回复他：小顾？

    “是啊！睡觉没有？”他回过来。

    “没有呢。。。不过准备睡了。”

    “好像你也住在小溪村是吗？”

    “是呀！你也是？”

    “恩！我也是呢。”

    我住的小溪村是这个城市最大的一个城中村，这里有最多的从学校毕业不久，收入不高的年轻人。我们互相说了自家地址后发现两人距离竟然不过百米。

    其实我们对此也并不觉得非常巧合和值得惊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从他的话中感觉他兴致有点高，看看时间也还不算太晚，我就跟他一来一去地聊着。他很喜欢在说话后面搭配上动态表情，有些调皮，有些小孩子气，有些不够认真，总好像可以在他发过来的表情上看见他那调皮又腼腆的笑脸。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那样别人才不会把说的话当真，是好玩聊的。”

    “哦！这样啊。”

    连着几个晚上他都这样跟我闲聊着，每次都以“小落妹妹”加个龇牙的表情作为开头语，我觉得有些奇怪。

    “你可不能叫我妹妹呀，我可比你大得多呢！”

    “不会吧？你怎么会比我大？”

    我发了个傲慢的表情，“你啊，在我面前就是个超级小弟弟。”

    他惊讶，“不会吧？？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啊。”

    “呵呵，你错了，我都快23了。”

    “。。。。。。我以为你跟我差不多，你看起来不超过20。”后面一个叹气。

    我当时还挺高兴，但想想，也许是我的傻里傻气和经常幻想时的呆木神情让别人觉得我不像一个已经二十三岁的青年吧。

    我们像是在一层一层地揭开隔在两个人之间的纱帘，打开对方的心门，慢慢地，觉得他的脸不是那么朦胧和模糊了。

    我们的聊天，其实大部分都是他在讲他的故事，我从来就不擅长表达自己。

    白天我们在公司上班的时候，彼此间的交流依旧不多，只是他时不时地会用他惯有的微笑看看我，而我也在这种时候礼貌性地回应他以相视一笑罢了。

    顾晓生告诉我，他也来自于一个小地方，十六岁、十七岁的两年里他曾经是个拉帮结派，混迹于社会黑暗角落的古惑仔，两年间走过了大半个中国。

    初中毕业以后他就跟着几个在社会上认识的兄弟去了一个大城市，以帮一些有钱人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赚取过大把大把的钞票。

    提过整箱的钞票，执刀挥棒打过群架，亲眼看见自己的兄弟被对方砍。在一次最惨烈的斗殴之后，包括他在内的几个兄弟都躺进了医院，经过惊险的抢救和很长时间的治疗大家才捡回了命，昔日所赚的钱也因此分毫不剩。

    经历过这些生死漂泊后，他和他的那帮兄弟们洗手不干，回归正途，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在大城市里找份正经工作或在老家做点小生意，顾晓生则选择了上中专，学一个一技之长。

    看着他给我码的这些文字，我真惊讶他给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个看起来甚至有些羞涩的男孩居然曾经游离于社会边缘，经历过这样的波澜壮阔，我无法把他与我从小说中看到的那些无知、以在人群里挥拳搏命作为生命舞蹈的顽戾少年联系在一起。

    体会过生死的无常，经过社会最残酷的洗礼后，他明白了生命的可贵和生活的意义。而他的本性在平稳的生活中逐渐得到释放，那段经历则回报了他以一身从容和洒脱的气质。

    是啊，人总是要长大的，少年不会永远是无知无畏的少年。

    我开始偶尔盯着他寻味发呆了。

    在建筑公司工作满一年后，我实在是不想再忍受这份苦不堪言的工作，我不能让工作夺走我所有的快乐。于是，我交出了辞职书。尽管遭到了父母亲戚的百般反对，但这一次，我下定了决心要听从内心的意愿。

    辞职后我每天都在各个招聘网上投递简历，想找一份在杂志社、出版社或影视公司撰稿的工作，我那时才发现这个城市的文化产业是多么的贫瘠，一个月后我还没有找到新工作。

    那是一个星期五的晚上，九点多鈡的时候，我接到了顾晓生的电话，问我能不能陪他出去吃宵夜，他想跟我聊聊。

    当时我还没有吃晚饭，但他的邀请不勉让我迷惑，想想又觉得只是吃个宵夜而已，没必要自作多情想太多，也确实还想听听他的故事。

    想到要跟他走在一起，面对面地吃饭聊天，不由紧张不安起来。出于礼貌或是别的，我在衣服和发型上特意地修饰了一下才出门。

    我们约在了离家不远的路口，他比我先到。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低头看手机，一抬头看见了我，仍然以那样的笑容看着我，有些意味深长，我也自然地对他抿嘴一笑。

    一个月不见，走近他，我加倍紧张，有些不自然地笑着：“等久了吗？”

    “没有，我也是刚到而已。”看得出他也有点紧张，两个人尴尬地笑着。

    “你吃过晚饭了吗？想吃什么？”他问我。

    “没吃呢，什么都行。”我故作轻松。

    “小吃街上有一家精品快餐店味道还不错，我们去那吧。”

    “好啊。”

    我们去的那家快餐店是小吃街里环境和味道最好也最贵的一家店。

    我点了一份秘制排骨饭，顾晓生点了一份台北卤肉饭，我跟他说要AA，他转过头来白了我一眼，我笑笑，只好乖乖地看着他付钱了。

    我们相对而坐，他没有说什么话，只认真地吃着饭，英气的脸上是漠视周围一切的冷酷。

    我却好像觉得肚子没有那么饿了，低着头用勺子一点一点把饭舀起来，吃得很慢很慢，我想我看起来一定是很心不在焉。可这样好吃的美食，以前我都是完全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的。

    “不好吃吗？”他突然问我。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