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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赌马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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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认出来,这个人在安平镇外的酒馆里见到过,正是“金刀门”的弟子毛永健,却不知道他到底讨要什么东西,如此凶蛮霸道。他略一思忖,点头说道:“好,我给你。”毛永健见他屈服,心头欢喜,松开了手,笑道:“算你识相,只要把东西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他话音未落,少年猛地扑了上去,抱住了他的手臂,恨恨地一口咬了下去,把他疼得哎呀惊叫,想要甩脱,可是少年像疯了一般,死死咬住,不肯松口。毛永健又急又怒,挥动空出来的那只手,照准少年的后背连着捶了几拳。少年觉得后背剧痛,一口气喘不上来,不由得松开了嘴,还想再咬,早被毛永健一脚踢翻在地,连着几滚。

    毛永健抢步上去,一脚踏在了他的背上,骂道:“小畜生,你找死!”说是找死,他毕竟心里记挂着那件东西,不敢当真把少年一除了之,可是心头恼怒,再加手臂上被咬伤之处火辣辣的疼痛,不免脚下用力,少年哪里撑持得住,半张脸贴在了地面,泥土松软,竟是沉于当中,想要张开大骂,却是不能,耳中只听到毛永健喝道:“你再不交出来,老子把你的骨头一根根踩断,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少年感觉他脚下力道越来越沉,背上剧痛,又急又怒,却始终没想出来这个恶人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在毛永健的身后传出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有个人说道:“‘金刀门’的顾师父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个人物,若是看到门下弟子这么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兄弟,该是何等痛心疾首。”毛永健吓得一跳而起,猛一转身,身后却是空阔无人,他不禁一呆,又听得身后有人说道:“你觊觎人家的财物,不惜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真的不怕江湖道义吗?”毛永健想到说话之人只在身后、近在咫尺,却是行踪飘忽、消无声息,若是施之一掌抑或加之一刀,自己岂不命丧当场,顿时吓得冷汗直流。

    他呆立片刻,猛地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就势拔出了腰间的单刀,使出“金刀门”一记杀招“回头是岸”,单刀向后一挑,又怕对手武功厉害,左手复又补了“鹰爪门”的一招“擒龙手”,刀爪相杂,惶急中使出,竟是若合符节。可是他一击之下,却是击了个空,身后又是空无一人。他将头扭转回来,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披一件黑色大氅,脸上带着一副面具,看不清真容,只能看到两只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不由心里发毛。

    那个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三番五次劝你,你偏要痴迷不悟,可就莫怪我手下无情。”毛永健更不说话,一刀劈了过去,只是他刀势刚发,脚尖一勾,勾的少年身子飞起,再一把抓住,急速向后退去。可是他逃得快,那人追的也快,一步就到了他身后,袍袖一挥,一道刀光闪过,鲜血迸出,毛永健惨叫一声,手臂上早中了一刀,负痛之下,丢下少年,不敢停留,发足狂奔而去。

    那人并不追赶,扬声说道:“看在顾师父的面子上,我且饶你一回,望你从今往后洗心革面,好自为之。”他看着毛永健远去的背影,惋惜地摇了摇头,再弯腰将少年扶了起来,关切地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少年只是皮肉受伤,倒不如所受的惊吓为大,浑然搞不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那人见他神情惊疑,轻叹一声,摘下了面具,露出脸来,剑眉挺立,丰神俊朗,当真是一表人才,看得少年也是心里暗赞,认出他是“龙雀山庄”庄主赫连勃,不由得对他心生好感。

    赫连勃轻拍少年的肩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道:“江湖中本就鱼龙混杂,虽不乏高风亮节的侠士,总也有卑鄙无耻的小人。我看近年来后起之辈多是利禄薰心之徒,急功近利,不择手段,渐成风雨欲来之势。唉,我虽也习武多年,练过一些刀法,只可惜资质平平。学艺不精,若是能有刀王杜乘风的半分造诣,誓也要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故而一心想要拜他为师。偏偏杜前辈率性天真,来去无踪,如神龙见首不见尾,真是令人好生叹惋。”

    少年见他心绪萦怀,愁容满面,反倒平添几分风采,待听他言及想拜杜乘风为师,更是大有相识恨晚之慨,心想:你若是早来的几个时辰,他也用不着提刀逼我拜师了,能够收你这么一个出身好、武功高的徒弟,他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心念及此,少年忍不住脱口说道:“杜乘风已经死了。”

    一听这话,赫连勃如遭雷击,身子陡然一震,眼睛瞪得老大,旋即略略平复,摇头说道:“小兄弟不要胡说,刀王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几天前我还在安平镇外见到过他,身体康健得很。”少年见他神情有疑,指着山谷深处,说道:“我亲眼所见,他被金蛇毒死。我把他埋在了里面。”

    赫连勃脸色大变,一把拉起少年,几个纵跃,身形如飞,转眼到了杜乘风的坟前。他看着摆放在坟头的猴儿酒,在看看少年,见到少年点了点头,再无怀疑,双膝跪倒,拜伏于地。少年没有料到他突然行此大礼,心想:他对杜乘风倒是毕恭毕敬。

    过了片刻他突然听到一阵哭声,仔细再听,竟然是从赫连勃的身上发出来的,就见赫连勃抬起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少年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他又听到赫连勃口中吟唱有辞,辞曰:“仰瞻帷幕,俯察几筵。其物如故,其人不存。神灵倏忽,弃我遐迁。靡瞻靡恃,泣涕连连。”少年识字不多,自然也听不大明白,只是听到“泣涕连连”,算是大概知道,心想:这位公子不光是容貌英俊,武功高明,学问也好,就连哭啼啼都能写成诗,若是能做杜乘风的徒弟,他不知道该有多开心。在少年心里,赫连勃几近完人,却不知道他口中念的乃是三国曹丕所做的《短歌行》,哀悼先人逝去,放在这里倒也是妥帖。

    赫连勃念罢,拂去眼泪,叹道:“一代绝世高手就此逝去,真是令人伤感。”他略一沉吟,说道:“方才我还觉得奇怪,现在算是明白,‘金刀门’的毛永健到底逼问你讨要什么。”他见少年一副茫然样子,问道:“你听说过杜老前辈撰写得有一部刀谱吗?”

    少年摇头称不知,赫连勃微微笑道:“你年纪尚小,这些江湖中的事到底所知有限。杜老前辈人称刀王,这名头可不是乱取的,要我说来,他算得上古往今来用刀的第一高手,不为成式所拘,往往能自成机杼,拓展出许多全新的境界。据说他把自己的心得记在了一部刀谱里,武林中使刀的朋友哪个不想看上一眼?杜老前辈临终之时,只有你在他的身边,毛永健当然以为那部刀谱在你的身上。”

    少年这才恍然大悟,只听赫连勃又缓缓说道:“小兄弟,我看你心地宅厚,刀谱若是你拿了,倒也无妨,可若是落在了像毛永健那样的人手上,让他学成了杜老前辈的刀法,将来必然成为武林的祸害。”

    少年听他意思是怀疑自己私藏了刀谱,脸涨得通红,大声说道:“我说了没拿,就是没拿。一本刀谱很稀罕吗?”赫连勃见他生气,不禁愕然,失声笑道:“小兄弟误会了,我当然不会怀疑你。只不过杜老前辈既已仙逝,我们需得把刀谱找到,妥当保管,以免落入毛永健那样的人手上。”

    少年见他一脸歉意,怒气稍消,说道:“可是我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藏得有什么刀谱。”赫连勃说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杜老前辈肯定不会随手乱放,定然是藏在了什么地方。你想想看,杜老前辈在山谷里住的这些日子,可有写过什么东西?”少年摇头,心想:我只看到他每日除了练那古怪的功法,就是跟猴子打架,喝猴儿酒。不过这话他可没说出来。

    赫连勃又说道:“那你好好想想,他到过哪些地方,在哪些地方停留过,晚上又是在哪里睡觉休息。你指给我看,我们一道好好找找。”少年凝神去想,脑中浮现杜乘风种种举止,想得出了神,猛然回过神来,看到赫连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甚是热切,心想:他真是紧张得很。

    少年领着赫连勃在山谷里走了一遭,凭着记忆,指点杜乘风到过的地方。每到一处,赫连勃必是飞身过去,四处搜寻,却是遍寻无着,渐渐地一张脸变得阴沉下去。到的最后,少年带他来到那棵大树下面,看到奇花既已过了花期,都已枯萎。他指着树上说道:“我记得有一日杜乘风在上面待了许久。”他话音未落,赫连勃已经飞身跳上了大树。

    赫连勃在树上四处寻找,突然看到上方的枝枒当中有个树洞,里面好像藏得有东西,心头大喜,心想:到底让我找到了。他脚下用力,一纵而上,想也没想,伸手入洞,就去掏那东西,触手柔软粘稠,感觉湿漉漉的。他心里一惊,急忙撤手,却又到底舍不得,就手将那东西带了出来,往地上一甩。那东西摔在地上,碎裂开来,红红绿绿淌了一地,飘出一股恶臭。赫连勃闻到手上也是那股味道,中人欲呕。

    少年站在树下看得真切,捂着鼻子上去察看,见地上是个摔碎的葫芦,里面乱七八糟盛着各种果实,已然腐烂,故而恶臭盈鼻。他初未明白,旋即醒悟,料到这必是杜乘风看到猴儿酒所剩无多,便想学着猴儿酿酒。只是酿制这猴儿酒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不易,于果实的配放、酿制的场所、气候颇有讲究,于那帮猴儿本是自然天性,到他这里便成了胡乱堆积在一处,几近于毒药。想明白这一节,少年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没想到赫连勃已经跳下树来,一记耳光重重地打了过来,恶狠狠地骂道:“小畜生,你敢戏弄老子。”少年被打得一阵头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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